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煖走进榆树林,在幽暗的林中行了几步,突然发现,在榆林的深处竟然栽植着大片的桑树。
看着眼前茂密的桑林,心头暗暗惊异。因桑树谐音“丧”,为了避其不吉,后宫园林里是不容许植桑的,何人大胆,竟敢冒此大不违?难道会是那明眸之人?记得当时,她就是从这片林子中被侍卫扔出的。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凭她一人之力,怎么也不会偷偷地植起这一大片桑园吧?
煖正在犹疑,忽见一侍卫从前方桑林里钻出来,惊道,“陛下,桑园中间有两间木屋,里面养着许多小虫子!”
煖一惊,急步向桑园深处走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两间搭设简易的木屋,但足以遮蔽风雨。煖走进去,惊奇地发现有几个硕大的簸箕,摆在屋子的中间,簸箕里面爬着密密麻麻的,浑身闪着银光的小虫,它们的嘴巴不停地啃噬着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煖“哦”了一声,原来植此桑园的目的,是为了养这些吃桑叶的小虫。这小虫是什么异物?主人喂食它们做什么?回头看向一直跟在后面的太宰言如海。
言如海上前端详了一阵子,抬头向煖禀道,“陛下,如果微臣没有猜错的话,这些虫子应是蚕!”
“蚕?这是什么东西?”煖的眼眸中闪出疑惑。
言如海豁然一笑,上前一步,抱拳回禀,“陛下,此物生长南夷之地,听说蚕只吃桑叶,生长奇快,吐出的丝可以纺绸织锦,陛下身上穿的龙袍,就是此物织就,微臣也是头一次见到。”
煖星目闪动,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向另一间木屋走去。这一间屋的中央,摆着一幅巨大的绣架,煖俯到绣架前,闪目观瞧。当他看清绣架上的绣品时,惊愕得张大嘴巴。雪白的真丝绸缎上,绣着一条在云层中昂然腾飞的巨龙,在龙的身下,翩飞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彩凤,绣工独到,栩栩如生,看着看着眼前竟生出幻觉来,觉得那龙和凤真的在云中翱翔一般,如真似幻。
煖急忙揉了一下眼睛,竟不敢再去观看,回头看向言如海等人,他们竟然也在揉眼睛,恍然如梦。没想到这一件绣品竟有如此之神力。
煖呆呆地回过头,与同样呈现惊愕的众人相望,眼前立时浮动那双明如水、灿如星的美眸,感觉只有她才绣得出如此绣中奇宝,沉言道,“在朕的宫中找一个人就这么难吗?你们给我一个一个地盘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桑园的主人找出来!”
跟从人等,纷纷抱拳躬身,口中言是。
庞大的齐宫,后宫佳人高达上万人,宫中掌事,在王命下又细细查询一番,依然无果。当煖听到这一禀报后,呆呆地半晌无语,口中自言自语道,“莫非是天宫仙子临世,降到我大齐?不然怎会从此渺无踪迹……”
蜊牙从宫门外悄悄走进,他是唯一出入煖的宫室而不用通禀的人。他默默地注视了煖一会儿,才轻轻唤上几声,“陛下,何故如此痴痴如傻?”
煖转过头来,神情中竟然有几分憔悴,想他带兵在枪林剑戟中冲杀上几昼夜,也未必有如此神态。蜊牙不由暗暗心惊。
煖黯然一叹,低头不语,半晌,喃喃自语,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霞无觅处……”起身走到窗前,眼神空漠,远远地望向窗外的高树,庭树上的紫栗花正开得茂盛,团团簇簇红艳得如燃烧火焰。
殿堂的一侧供奉着神佛,佛前的烛火忽明忽暗,伴随着缭绕的香烟,散发出清香的味道。蜊牙看着那烛火出了一会神,忽地走过去,把烛火取下,拿到煖的近前,“陛下,快看这香烛,似是大有异处。”
煖一愣,扭头凑过身来,细细端详蜊牙捧在手中的烛火,也未见有何异处,惑然不解地看向蜊牙。蜊牙突然把烛火抵在煖的胸前,煖身上的皇袍本是丝织物,骤然遇火,“腾”地燃烧起来,吓得煖急忙以手扑火,骇然道,“蜊牙,你不要命了吗?竟敢燃烧朕的龙袍?!”
蜊牙扔掉烛火,跪在脚下,“蜊牙深知燃烧龙袍罪不可赦,但蜊牙的性命犹在其次,只是这龙袍受天地之灵气,在先祖庙堂承数年香火方可披在王身,陛下可以把微臣悬在园林高树之巅,发出宫中诰示,招集女红巧工,替陛下修补此袍,龙袍补好方能放微臣下树,想此袍乃绣中极品,在江南经过能工巧匠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方才制成,非等闲之人能够补救的,那女子的绣功无与伦比,补此龙袍非她莫属。”
煖拽了一把袍襟,迟疑地看向他,“你怎么就能断定那女子一定会来补朕的龙袍?她若不来,你岂不是白白受苦?”
蜊牙不以为意地一笑,“陛下放心,那女子一定会来,为臣看过那片桑园,看到一枝有折痕的枝杈,被人用女子用的发绳绑起,定是那桑园主人所为,一株树杈尚且如此爱惜,更何况于人乎?想此女定是心地良善。这皇袍如果只有她能补救,她定不会看我在高巅受苦,想是会来相救。”
煖眼睛一亮,倏然从椅上站起,哈哈大笑,手拍蜊牙双肩,“亏你能想出如此妙策,真不愧是朕的莫逆之交,只是苦了你呀!”
蜊牙微笑不语。
煖在大殿中焦躁地来回走动,眉峰深敛。蜊牙已在树巅挂了三天,连续的暴阳,就是铁板身躯也难以承受,可那女子依旧未曾出现。煖实在受不了了,每天黑夜他都要扮作小太监的模样,偷偷地跑去看他,如果今天再若无人来补绣此龙袍,他就要放下蜊牙。
他作为一国之君,怎么也不能心心不忘一个心如铁石的女子,让自己的挚友兼心爱的臣子受此折磨。
言如海走进殿堂,向煖恭身相拜。煖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问他进宫何事。言如海悄悄向他打量一眼,嘴角微微一笑,“微臣听说这几日陛下寝食难安,故而到宫中问候。”
煖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下去吧。”
言如海摸了一把海下的胡须,迟疑地嗯哪了两声,悄声道,“宫中植桑本是重罪,又非一人能为,那龙袍挂于园林,重兵把守,哪个敢前来补绣?”
煖身子一顿,讶异地看向言如海,手点着他的脑袋笑道,“好你个老狐狸,朕的事情看来是瞒不过你哟。”
言如海嘿嘿一笑,
“蜊牙将军若是变成烤肉,陛下岂不要心疼么?”
煖挺了挺身,敛去脸上的笑容,传旨道,“今晚把朕的龙袍悬于流香亭,撤去所有守卫。”门口人应声遵命。
月光如银,透过婆娑曼舞的柳梢,轻柔地洒进俏丽端庄的流香亭。亭边草菓不时发出虫声唧唧,再加上对面溢春湖上天鹅的偶尔鸣叫,合成一首优美的旋律。
煖和蜊牙一身宫中侍者的装扮,悄悄藏于花架下,向流香亭注目观瞧。蜊牙虽然与肉干无异,洗过花瓣儿人参浴后,依旧强支着身子,陪着煖来到花架下潜藏,一定要亲眼瞧一瞧,自己豁出命引出的仙子,是何方神圣。煖趁着夜黑,把一个小太临挂上树尖,换下蜊牙,他实在怕蜊牙熬不过今晚。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柳荫浓处传来,煖与蜊牙同时瞪大眼眸,不错眼珠儿地向前探望,蜊牙警觉地拉回煖快要伸出花架的头。
轻罗衣,流云髻,沐月华,拂轻风,婀娜了身姿,翩跹了步态,手持纤巧的绣架,从浓阴深处翩翩而来。她略抬臻首,月光下,肌如凝雪,素腕轻扬,慢掠去额间碎发。惊诧诧,向花亭瞄去,那里幽静得只有那吟虫鸣蛙。
花架中的两人,半蹲半立,早已痴呆呆地怔若木鸡,连带着嘴巴也瞪得如眼睛一般的大。眼看着那仙子走到亭阶前,誊出一手,轻撩了裙摆,抓紧那裙带,缓缓踏上流香亭。美眸四顾,吓得二人忙紧低了头。
龙袍被轻轻取下,把胸前破洞处紧绷在绣架上,绣架的一侧挂着精巧的琉璃灯,取下后,从怀中掏出火石,把灯儿点亮,挂在亭柱一角,流香亭内霎时流晕如华。
仙子目视龙袍,略微忖思后,便拿出五彩丝线,经一番挑拨捻压,便在那绣架上轻飞慢舞起来,蚕丝绣线闪出点点银光。
煖与蜊牙,在花架下席地而坐,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两眼都痴痴地看着亭中绣女,方知这世上果真有惊为天人。煖的嘴角渐渐地潜上一丝笑,那女子分明就是那天从林中飞出的人,她何时来到我的宫中?为什么我竟然一点都不知晓?
时近三更,绣女把龙袍从架上取下,还像原来那样挂在亭中,那重新补过的地方,恰恰展现眼前,和从前的样儿竟然没有半点差别,方知这世上也真的有巧夺天工。
女子收拾起绣架,从亭中缓缓而下,脸上略带的一丝疲倦,更增添几分娇柔温和。煖与蜊牙互使了一个眼色,悄悄从花架中潜出,偷偷地跟在绣女的身后。煖要看她走向哪里,是哪个大胆的竟然把这样的丽人藏慝起来,不让他知。
过逥廊,穿曲苑,眼前赫然呈现的宫室,竟然是夕丽宫!煖与蜊牙停下脚步,互相交换着愕然的目光,在夕丽宫中居住的只有一人,那就是远道而来的楚国公主南虞!
如果没有记错,南虞进宫已有三年的时光,三年的孤独寂寞,让她植起一片桑林,让她一展巧夺天工的绣技。夕丽宫主殿一间,侧宫室数间,环在主殿的两侧,居住着从楚国随嫁而来的人。
南虞脚步放轻,怕惊扰已经在侧宫室熟睡的下人,悄悄拉开殿门,门杻发出轻微的声响。
蜊牙扯了一下煖的衣角,
“陛下,我让南虞公主接驾吗?”
煖沮丧地摇了摇头,喟然一叹,低头转身离去。蜊牙不解地望着,费了这么大的劲才找到的人,怎么见也不见就走了?他怕什么?这可是他的后宫呀!也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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