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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敌军对他紧追不舍,仿佛眼中只瞧得见此人,非杀此人不可。
张千峰见无人理睬自己,定了定神,策马追赶,观望此人脚步,只见盘蜒足下看似无序,实则精准无比,依照“掩、迫、守、攻、囚、击、关、格”八将之道,流动不止,生生不息。他一脚激起白雪、红血,化作尘埃、水滴,浮动身旁,阵型密布。如此环环紧密,以小生大,终生成极大的幻觉,引得数千士兵对他穷追,却无一人能靠近于他。
张千峰只觉眼花缭乱,一时胆寒,一时心热,似乎见到天机,大彻大悟,想要高呼发泄,又恨不得抽自己嘴巴,让自己从梦境中醒来。
他想:“流动,运转,太乙八将,伏羲八卦,两者截然相反,却又殊途同归,原来这八卦并非死的,而是活的。天地转动,八卦随之而变,这变化何止亿万?但却皆在道法之中。”
他沉浸于极乐,似乎只要再观望片刻,毕生困扰他的武障便会迎刃而解,但他又感敬畏万分,不敢再发掘其妙,以免乐极生悲,失望至极。
他又想:“八卦乃是正面迎击,堂堂正正之法,而这太乙....太乙乃是以幻避让,以奇诱敌之道。他为何躲闪?为何如此胆怯?似乎只要他稍一停留,便会被吓死,被毁灭。”
他想到毁灭,于是毁灭陡生。
那数千追兵被引入绝路,恰好被蛇伯包围,顷刻间尽皆受戮而死。盘蜒更不停留,电步风行之下,转眼又再行布阵。
张千峰心下发颤,暗想:“假的,假的,世间怎会有这般道理?这定是我看走了眼,或是...或是偶发之事。若这泰一真有这等能耐,他武功定然远胜于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逃跑?泰一,泰一...那便是太乙奇术么,他以此为名,造诣何等深湛?”
正魂不守舍间,他脑袋一痛,被一敌人重锤砸中脑门,饶是他有仙体护身,但眼前一黑,摔下马来,当即昏厥。那敌将乃俦国勇士,自来无敌于战场,若非张千峰体格异于常人,这一击已将他头骨砸得粉碎。
那大将哈哈大笑,正要结果张千峰,只见一战友骑马而至,他正要炫耀,那战友一箭射来,飘忽不定,将那大将射死。
弓手停下马,解下头盔,脱下盔甲,正是盘蜒。盘蜒瞧了张千峰一眼,将他扶上马背,在他天灵盖上一拍,张千峰身躯一震,顿时忘了先前所见,迷迷糊糊的纵马而去。
盘蜒抬头望天,见漫天雪花,融入血气,眼中皆是粉红色,当真美轮美奂,虚无缥缈。他再望向身边呼喊拼杀的将士,眼神痛苦,跪倒在地,将脑袋埋入雪中,嗅着其中血腥寒气。
那寒气令人恶心,却让他开胃。
待他抬起头来,厮杀已停,兵马已然奔过,他又成了孤零零一人。
他说道:“假的。”声音如同寒冰。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懂得这些道理,他更不愿牺牲这数十万人性命,他不去想阎王、魔猎、聚魂山、轮回海,但他受饥饿驱使,那是他的本性,他会替他们,这些即将死去的将士,复仇。
前方马蹄“得得”作响,后军缓步而来,东采奇走在最前,见他跪在地上,笑了一声,喜极而泣,抱住他道:“你这冒失鬼,你怎地冲出去了?可吓坏我了。”
东耿介见胜得如此轻易,毫不尽兴,但如此罕见的以少胜多,也可传颂多年,震慑诸国,总是喜大于忧,他心情颇佳,对盘蜒说道:“你小子勇则勇矣,但本领平平,能够活下来,全靠大伙儿相救。”原来盘蜒奔行时使出太乙大阵,遮掩形迹,除了张千峰通晓伏羲八卦之外,再无人见其踪影,而眼下他跪地不起,满脸红白雪花,模样狼狈,东耿介便料定他吃了极大的亏。
东采奇嗔道:“爹爹,你还这般说泰一?他毕竟替咱们蛇伯卖命了呢。”
盘蜒问道:“万仙的怎么样了?”
东采奇引他至陆振英身边,见张千峰坐靠在树上,陆振英正在替他包扎伤口。他望向盘蜒,眼神不解,脸色忽喜忽悲,阴晴不定。
东采奇道:“师父他为了救你,被人砸了一锤子,至今仍有些浑浑噩噩的。”
张千峰恢复平静,说道:“我不过在厮杀中生出灵感,有所思考罢了。泰一兄弟,我先前不曾瞧见你,你跑向何处了?”原来张千峰修为不到,目睹天机,虽大有进益,但也忘却大半道理,又挨了铜锤一砸、盘蜒一掌,连如何获此天授也全不记得。
盘蜒笑道:“还是万仙门头硬,挨这一下,竟然生龙活虎。以后与张仙家过招,你也无需动手动脚,只需拿头来撞,那也是天下无敌了。”
张千峰受他嘲弄,笑了一声,并不答话,若在以往,依他心高气傲的性子,定然大发雷霆,但不知怎地,此刻竟半点不觉烦扰。
东采奇重重拍了盘蜒一下,怒道:“你还说?师父他是为了去找你。”
陆振英走到盘蜒面前,俏脸如罩寒霜,一字一句说道:“泰一兄,你屡次救我姐弟性命,我很是感激,但师父他方才为你受伤,你不该如此玩笑,即便不谢他,也当向他致歉。”
盘蜒哈哈笑道:“几句戏言,当不得真,张仙家切勿见怪。”拱了拱手,一抖袖袍,当即走开,竟不再与众人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