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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是,不是不报,时候没到的是”。侯老八被解放军处决了,他是粪池里冒沫――作到顶了。你说我咋么能不激动呢,咋么不激动得哭呢?咋么不坐地拍着地大哭大诉心中之苦呢?我哭诉得很伤心的时候,我爹也被我感动地哭了,也在地上象我一样拍着地大哭。众人见我爷儿俩像犯了神经,就连哄带劝地拉我爷儿两个起来,帮我拍屁股上粘的尘土。
正在安慰我爷俩的时候,劝解我爷俩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来了一位穿黄军装的解放军战士,只见他中等个儿,二十岁的样子,长得虎背熊腰,两只眼睛闪着亮光,很是有精神,背着一杆三八大盖枪,又显得很威武。
那位解放军战士从人群里挤到我的身后,拍了拍额的肩膀子,说:“你叫汪有志吧?”
“啊是是是,我是汪有志的是,你、、、、、”我感到很奇怪,怎么会有解放军会认识我呢,我又不是名人,他咋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于是,我又反问:“哎,解放军老总,你咋知道我叫汪有志哩?”
“不许叫我老总。”他纠正我说,“这个你别管,你跟我们走一趟吧。”那位背着枪的解放军说。
听到这位解放军战士让我跟他走一趟,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脸也吓白了:“啥么?啥么?我又没有干坏事,为啥么让我跟你走一趟的是?”
“走一趟”在那个年代可是个敏感的专用词,基本上就是被捕的意思。别管共军、**、皇军、土匪或是汪精卫的鬼变子,只要将驳壳枪往你腰窝里一抵,很“温和”地说:“老乡,跟我走一趟吧?”十回八回都是有去无回。
那位解放军战士见我激动了起来,忙说:“哎呀,谁说你干坏事啦?是首长请你哩,首长听说你会写,就叫我来请你哩。”
这我知道,首长就是就是雉北县大队政委,名叫陈旭东,在当时,是雉北根据地最大的官了。我想,就是他让我去我才更不能去呢,他是首长,有生杀大权,我想肯定有谁向解放军报告了我为侯老八写演讲稿的事了。是的,虽然我受过侯老八的迫害,可后来也为侯老八办过一件事,就是孙秀才被鬼子杀害时,我给侯老八写过一篇讲话稿,从那时起,村里的人就喊我是侯保长的“秘书”。虽然,他们喊我秘书那是开我的玩笑,逗我的乐的是,可解放军如果将我那事当成了真,可就不是小问题的是。人们不妨这样想,现在,保长被枪毙了,保长的“秘书”还不得法办的是?如果将我送到陈政委那儿,说这小子是侯老八的秘书,这个年头这个乱劲,啥话能说得清?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的是?叽!
这时候,我爹也害怕了,忙着赶到那位解放军战士面前,说:“解放军老总,你可别吓着孩子,你要走一趟,我跟你走一趟就是了,将我笑儿留下,求求你了。”
那位小战士被我和我爹逼急了,忽然发起了牢骚:“什么呀,什么呀,什么写讲话稿?我可不管,我只知道你必须跟我走一趟。”
我又哭了,这一次是被吓哭的,还差一点尿了裤子,叽。
为侯保长写讲话稿,的确是被逼的,这事与孙秀才的死有关。
前面我不是说了吗?孙秀才有文化,鬼子便找他来念布告,为鬼子服务。可是,孙秀才是额们这一带有名望的人,做这丢祖宗的事,孙先生也是非常惭愧的是,所以,孙先生就经常跑出去。但偷跑了几次后,王二狗就跑到他家来,说,孙先生下一次你千万千万别跑了。
王二狗其实不叫王二狗,他是王家老二,人家原先称他为王老二。可日本鬼子往卧龙山一住,王二狗却给日本鬼子挑水做饭。与日本人接触得多了,学会了几句日本话。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能与日本人作简单的日语勾通,于是,日本人就将王二狗当作人才,以后出去扫荡,就让王二狗当引导,当翻译。乡亲们恨这个忘祖宗的东西,就不再称他王老二,称他为王二狗的是。
每次鬼子要贴布告,让孙先生敲锣、集合乡亲念布告时,都是王二狗先到孙秀才家,将日本人的命令传达给他,让他为鬼子服务。
孙秀才跑了两二次,王二狗没有找到念布告的人,就啪啪啪啪挨了好几个巴掌,还说:“下次再找不到孙秀才就死拉死拉的。”
那天,王二狗来到孙先生家,天气还不是很热,小麦刚黄芒,他便穿着真丝袿裤,煽着扇子,未进门就拿腔拿调的喊,孙先生,孙秀才喽,你可把我害苦了。没听到孙先生应声,依然是那条狗迎了上来,汪汪汪向他扑来,若不是孙先生怕真的咬着他,出来喝住了狗,王二狗可真要被狗咬了。
孙先生见了王二狗也没有说话,孙先生先白他五眼。白那一眼就是一耳光,孙先生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这是一种精神报复,也是一种自我安慰。所以,每次与王二狗见面,孙秀才都是先白他五眼,也就是说煽他五个耳光,心里头骂他五声民族败类后,然后才和他说话,这一次也不例外。
“王二狗,你可要凭良心说话,是你害了我,还是额害了你?”孙先生有着浓重的晋商口音。
“哎呀我的老先生也,你一跑可不当紧,鬼子找不到你念布告了,可把我害苦了,皇军要我死拉死拉的,你说我可咋办好?”
“咋啦?惹不起还躲不起?”孙秀才说。
王二狗唉了一声,做了个苦恼相,说:“你那眼里,横看坚看我还是一个汉奸,好象我不是一个中国人。其实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这八路打、**追、老百姓恨的日子我也不想过。但是没办法哟,我也是为了一口饭哟,我也怕死哟。就象你,若是不给鬼子念布告,他们就会让你知道啥叫――厉害。”
“啥叫厉害?我的嘴额的腿额当家,你们找不着额还能赖额?”孙先生的sx口音又出来了。
“孙先生,我是敬你,不想跟您红脸才跟你好说的,你不能不识抬举呀。”王二狗话音里藏着威吓,脸开始沉下来,样子不好看了。
“那又能怎么样?额就是不给鬼子念布告,顶多让他们用东洋刀劈了就是了。”孙先生见王二狗变了脸色,他也跟着变了脸色。
“哼,刀劈了你那是便宜了你,你好好想想,我把皇军的话带到了,到时候你家遭了灾别说我没给你提过醒。”
王二狗走了。
孙秀才听了王二狗说的话,也思考了一番,觉得他话里的话,便托人到镇上去打听。结果得回来的信息说,不好,鬼子小队长说了,若是下次来扫荡,贴布告孙先生还跑,就将他家的房子烧了,男人杀了,女人奸了。
没办法,第二天,鬼子又进村了,孙秀才没敢跑,依然敲锣,为皇军念布告。鬼子小队长笑着夸孙秀才:“你的,良民的,大大的良民的。”
那一天,陈政委的部队路过大孙庄,顺便看望了一下孙先生。
陈政委也知道孙秀才给鬼子念布告的事。陈政委知道孙先生内心里不愿意为鬼子念布告,也不提他为鬼子念布告的事。
孙先生一听说是新四军的政委来看他,吓得脸都变了颜色,强打着精神,带着装出来的微笑,等待着陈政委发落。
可陈政委见了孙秀才,却笑呵呵地与他问长问短,说:“孙先生,小鬼子马上就要完蛋了,咱赶走了小鬼子,还要建设咱的新家园,你那么有学问,是用得着的,要好好地活着,为咱的将来做好事啊。”
没想到**的政委会这样理解他,孙先生一听这话,就被感动地哭了,说:“我给鬼子念布告,祖宗的德都被额缺了,你还来看额,孙某人无地自容,无地自容啊,呜呜呜、、、、啊啊啊、、、、。”
陈政委安慰了孙秀才一番,就走了。陈政委走后,孙秀才又回到屋里哭了一会儿,还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几天,日本鬼子又来扫荡,日军依然要请孙秀才跟着去念皇军的布告。
鬼子小队长与翻译王二狗来到孙秀才家,鬼子小队长笑嘻嘻地将那面铜锣交给孙秀才:“你的,继续为皇君效劳,你大大良民的是,皇军马上就要胜利了,对你要大大的有赏!”
孙秀才也用鬼子的中文话,学着小队长的腔调,对鬼子小队长说:“好的-好的-大大的好的,我大大地为皇军效劳的是。”
于是,孙秀才就接过了铜锣,还笑着“当”地试敲了一下,做出个很积极为皇军效劳的样子。
接着,他就跟着鬼子小队长出了村。
村西口有一个打麦场,打麦场旁边有几个麦秸垛。麦秸垛旁就是通往蛤蟆湾的小路,连着一望无际的麦田。
孙秀才走着,跟在小队长的马屁股后面,锣时不时地碰到大腿,发出轻轻的铜音。孙秀才眼睛盯住了那麦秸垛旁的散麦秸。当他走到那麦秸垛旁的散麦秸杆旁的时候,只听孙秀才“咩”地一声,这怪叫很长,是从孙秀才喉结里发出来的,歇斯底里,很是糁人。鬼子们和伪军们都不自觉地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孙秀才。只见孙秀才身子向后一仰,倒在那麦秸草地上,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孙先生,孙先生,你的怎么啦?”
鬼子的小队和伪军都停下来,围住了孙先生。
王二狗忙上忙下,先是给孙先生掐人中,后是往孙先生口里送开水,但无论怎么整治,就是不见孙先生的阳气,人象死了一般。
鬼子小队长还有任务在身,急吼吼地问王二狗:“他的,什么的干活?”
王二狗回答说:“报告太君,他的羊羔疯的干活。”
“羊羔疯是个什么东西?”
“羊羔疯就是癫痫的干活。”王二狗回答说。
“哟唏哟唏,我的明白了。”
鬼子小队长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就让王二狗开路。
待鬼子走远了,孙秀才才起来,他抖了抖身上的麦草,擦去嘴角的白沫,冷笑着看着远去的鬼子队伍。他仰天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吐去刚才见到日本鬼子的晦气,第一次感觉到与日本人斗法取得的胜利,不再为鬼子效力,表现算是对得起乡亲、也对得起民族,心中那种宽慰感,那种愉悦感不亚于看了一场大戏。
当然,这一苦肉计骗过日本鬼子的眼睛靠他孙先生一人是不能够完成的,这还必须有王二狗的帮忙才行。也是差不多的时段,王二狗也被陈政委谈了话。当然,陈政委与王二狗的谈话从态度上、从谈话内容上与孙先生有着质的区别,一个是劝慰,一个是警告。王二狗吓得浑身如同筛麦糠,连连点头哈腰,表示不再做出卖民族的事,愿意为抗日出力然,力争将功赎罪。之后,他果然为新四军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孙秀才装病不愿为鬼子效力,这种表演还是让鬼子小队长看破了,只是这家伙并不马上揭穿,他想起在中国学到的一个成语――将计就计,于是,他阴险地笑了两声。
只隔了五天,又是那位鬼子小队长带着一队鬼子兵和一帮子伪军,在王二狗的引导下,再一次地来到大孙庄。他们又同样地找到孙秀才,还是将那面铜锣交给了他。
孙秀才依然笑笑,同样“当”地一声试敲了一下,装作满乐意为鬼子效劳的样子,同样又说了声“好的,额的大大的为皇军效劳的是”。就跟着他们出了村。
这一次,孙秀才走到村口的麦秸垛时,羊羔疯也没发作,可他刚走到村口的干沟崖,孙秀才的羊羔疯才又发作了,只听他还是“咩”地一声,躺在了一堆干草上,“昏死”了过去。
这时候,王二狗又象前次那样,给孙秀才掐人中,往嘴里续水。
鬼子小队长脱下了他的白手套,格格格地笑了几声。他阻止住了王二狗的对孙秀才的摆弄,将王二狗推到自己身后,自己来到孙秀才身前。鬼子小队长仔细看了看孙秀才的脸色,又格格格地笑了几下,回头问王二狗:
“他的又是羊羔疯的干活?”
王二狗回答说:“是是,报告太君,他的正是羊羔疯的干活。”
“嘿嘿嘿”,鬼子小队长笑声变了一种调儿,说:“好,好!羊羔疯的,好办,我的大大的会治的是。”
说罢,他指挥几个鬼子兵,扒光了孙秀才的衣服,将孙秀才结结实实地按在地上,使他动弹不得。鬼子小队长便从身上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说:“孙秀才,你的病大大的不好,必须动手术才能治好的是,可动手术是很痛苦的,你可要忍一忍的是。我帮你治一下,你的羊羔疯就不会再复发了的是。”
鬼子小队长紧紧地揑住孙秀才的一对睪丸,用力一割,就将孙秀才給净身了。
“吆、、、、、、、”孙秀才想挣扎,却被几个膀大腰圆的鬼子兵按着,挣扎不得,想呼喊,骂“我日你祖宗八辈”,可脖子也被卡着,声音发不出来,那利刀往他的命根子上一抹,巨烈的疼痛就让他昏过去了。
鬼子小队长割下了孙秀才的睪丸,还不算完,又从身后取出一只小铁壶,那壶里盛的是擦枪油,将油倒在了孙秀才的伤口处,说:“手术后要消毒的是,消了毒,大大的好,细菌不会侵入的是!”
一旁的鬼子兵说着日本话,哈哈哈地狞笑不止。
鬼子小队长做完了这一切,才说:“好的,孙秀才的羊羔疯的很快地就会好的,大日本治疗羊羔病的办法大大的有。”
说罢,依然是一征狞笑声,鬼子小队长着带着队伍走了。
那擦枪油是高腐蚀性的油污,浸入孙秀才的**后,下肢不光疼痛难忍,还一个劲地溃烂、奇痒,几天功夫,整个下肢全部坏死,接着又高烧不止,不到十天,孙秀才就这样离开了人间。
孙秀才一死,便惊动了国民党雉水县政府。
那天,国民党雉水县县长郭敬儒骑着大白马,带着一帮队伍路过蛤蟆湾之东的孙大庄,知道了孙先生的这一壮举,便对跟迎上来的侯老八说:“孙秀才虽然前期也给鬼子敲锣念布告,但后期表现得很英勇,不乏是一位在蒋委员长教导下的具有民族气节的英雄人物。你们要好好开会纪念他,继承他的精神。等我回到县里,让雉水县商会出资,为孙秀才唱三天的大戏,以振奋民族精神,从而团结一致,把小鬼子赶出中原,赶出中国。”侯老八说:“郭县长你太仗义了,我替孙先生的在天之灵谢谢你,县长你放心,我一定将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郭县长走后,侯老八就开始做纪念孙先生的准备工作。
通过与一班人会商,最后决定给孙先生开一个纪念会,唱三天大戏。
纪念会安排在义演之前。会上需要一个讲话,就是要把孙秀才的生平事迹向乡亲们报告一遍,最后还要呼几句口号,以让乡亲们提提神,使这个纪念会开得有效果,不是走过场。不然的话,大家光听戏,忘了学习孙先生的精神了,那不就等于白白花钱搞义演了吗?
可这当儿侯老八却犯愁了。他愁的是那纪念会上的一个重要的讲话。
侯老八当上了保长,还真没有在这样庄重的场合里为四邻八乡的人讲过正式的话,说实在的,这种悼唁性的讲话,有一定的格式,不是可以随便乱讲的。侯老八平时集合乡亲们讲话,那不是讲话,而是训话,粗字粗句可以在语言里随便加,象是下面条加菜叶一样,随意取舍什么。比如,他隔三差五地要到乡里去开会,会议内容大体都是派粮派款的事。回来后,他就指挥保丁敲锣集合村民,他要亲自训话。村民们集合齐了,他就往大板橙上一站,大声吼道:“这一回,乡里又开会了,会议内容,跟上回差不多,就是比上一回,嗯、、、?厉害!明天,这个、、、这个、、、嗯?都得按我说的办,谁要是不办,娘,厉害!”这样的讲话,谁知道他讲的是啥呢?可这样的纪念场合,他不敢这样讲,不是自己胆小不敢,是怕留下笑柄。自那次看布告闹出了笑话后,侯保长虽然也学了几个字,算是对得起他挎的那几只钢笔,但若写文章,那可就是硬逼老叫驴生马驹,万不可能了。别说写文章,就是讲话,他也讲不出个道道。
正愁着,保丁孙大海来了。孙大海与我同是孙先生的学生,只是孙大海比我大两岁,前两年给侯老八当了差。
“海儿,”侯老八就这样称呼他,居高临下地将他贬了一辈,孙大海还自嘲自己,没称他为孙子。“你跟着孙秀才上学,现在你老师被鬼子弄死了,你说你该不该为你老师做点事?”
“应该,应该,侯保长你说,叫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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