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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两个字,就让她震住。
阿湮,阿湮。
记忆中,也是在一个黑暗的房间,窗外的风吹着几竿竹子沙沙的响,他却不许关窗,遣散了所有的人,只让她在旁伺候着。她能感到他心中的烦乱,像窗前悬着的轻纱般上下浮动。她隐约听说那一天,宁王一党揪出一直支持英王的五王叔,英宁两党在朝堂上争辩不明,请皇上裁决。据说皇上竟以玩笑的口吻打发了英王,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罢了五王叔的官。而前不久宁王手下被人以引用奸党之罪拿下,足足审了数月方才定罪。
直到,他的情绪似乎慢慢平定,一片昏暗中感到他缓缓转头,“上茶。”
他的声音中有他从未在人前流露过的孤独意味,她端茶的手刚碰到桌面,他的手忽然翻过来按住她的。热茶溅出来落在她手上,而他的手在烫茶的温度下更显得冰冷。她在黑暗中皱眉。
“阿湮。。。你可知道,那种感觉。。。”
她的手任他握着,感到他身上的冰冷慢慢侵蚀了自己,凉意从指尖漫上来。
他终于放开手。再说话时,声音已恢复了往常的深沉,漫不经心。
“你知道你祖父与本王说了什么?”
“本王会暗中搭救江家之人,让他们免于流放。你则留在本王府中,助本王完成大业。”
她无话。
这内容她大概猜出过,然而听他亲口说出,却是另有一番感觉。
他静了半晌,道,“短短跟随本王数月,你似乎变了很多。”
看她仍是沉默,他的语气中掺杂了一丝莫名的笑意,“那么,本王是不是可以,让你去实践江家的诺言了?”
他再没有说话,慢慢喝了茶,留下她一个人在屋子里。第二日,第二日,她便见到了他。
现在,她命中又出现了同样场景,那场景后,她的命运会不会出现同样的转折?
他没有让她沉寂很久,品了口茶,他缓缓说道,“想必今晚,你也看出了席中的古怪了。”
“圣上欲赐婚于宁王,指的就是礼部尚书的女儿,皇后的侄女。简大人就是圣上的‘赐婚使’了。”
老旧的戏码,那么这宗指婚,是对宁王的安抚,还是监视?
可是,等等,简大人?她终于忆起,简大人,原来是他,怪不得她刚刚觉得那身影如此熟悉,尚在江府时祖父常常在议事时让她藏于屏风之后,所以诸位大人退出时她常常能瞥到他们的背影,那个简老先生并不是府上的常客,她也只看过几次,却对那个衰老而倔强的身影印象深刻。
她看向他,他对她眼中的恍然有些微诧异,于是她轻轻开口,“王爷,简大人曾是。。。江府的宾客。”说到哪个不知禁忌多久了的两个字,终究是一顿。
“哦?”他挑眉,“你是在想简大人与本王暗有关联?”
她没答话,他静了半晌忽然轻笑了起来。再说话时,已经转过身去,背着手,缓缓踱向另一边,“阿湮,”
这个名字让她不由自主低下头去。
“这次让你来,我是临时起意。”他的声调仍是低沉的没有一丝改变,但称呼却让她心底有一丝莫名牵动。“我要提醒你。”
他甚至没有加强语气,她却分明感到心里似乎有一丝裂缝,在控制不住的一丝丝扩大。似乎是自己一直正在遮藏的东西正被一点点掀开,冷意一点点渗进来。
“刚刚你不在时,简大人只略略提及这桩婚事,他说,他不愿负你,便如此轻易把这桩麻烦给推了去。他这出戏演的,不可谓不高明。”
说话间,他已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他缓缓道,“可是我还是相信你。”
他在黑暗中凝视着她。她想,也许她应该流泪,他在这样的时候告诉她,他还是相信她,听起来他就像是她唯一的亲人。可是她为什么不在他面前流泪了呢?难道离开英王府寥寥数月,她真的已经和他疏远?
她不敢再与他对视,垂下双睫,面前的长袍缓缓转身,终于消失在视线中。
可是他说,他不愿负她。英王要让自己知道,那不过是他用来搪塞这桩婚事的借口。可她无法阻止自己在心中反复联想,他仰起脸的样子,他立起身的姿势,他的全身散发着冷月般的光辉,他对所有人说,他不愿负她。
忽然惊觉,脸上有点凉凉的,她犹豫着伸手一拭,是泪么?原来这明知道的骗局竟能让自己流泪?
外面的侍女唤道,“王妃。”
王妃?
她忽然忍不住展出一丝凄凉的笑。抬起衣袖,抽出绢巾,在眼下轻轻一拂。
这不该属于自己的几滴水珠,便渗入这月白的丝丝缕缕中,从此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