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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疯一样提着裙裾狂奔,面上挂了个凄伤自嘲的笑,隐约透着更深的痛恨。
宇文元看着院门被合上,转头发现连柔没有察觉,便不打断她,静听琴声。
他深邃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迷离。
记得那夜昭阳殿大长秋领着人来“关照”他,要让他哭。可是他不哭,每一次被打后抬起头他都笑,满嘴是血也笑。
他们见不得他在他们的领地里独树一帜,不被同化。每个人在那里都应该谨小慎微,满脸带着虚伪的笑和人客套。因为他不这样,他也没有反抗的权力,那么就是罪大恶极。
他后来知道其实哪儿都一样,只有惩罚不一样。
他们很聪明地不打他的脸,往衣服遮住的地方折腾,这样清河帝姬就看不见。
后来他们走了,宇文元大汗淋漓地倒在榻上,一动也不能再动。
他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然而没过多久,有人唤醒了他,将他再次拽入这个痛苦黑暗的世界。
姬初忽然兴冲冲地抱琴而来,推开那扇隔绝一切光芒的大门,和着月光一起走进来,侵蚀他舔舐伤口的阴冷角落。
她对他弯一弯那双仿佛倒映满天星光的清冽的双眼,笑道:“嘿,宇文元,我睡不着,我想你了。”
彼时她雪青的宫绦与逶迤的裙裾随风微微浮沉,长发如有萤火坠落,整个人从里到外、从头至踵都粼粼生辉。
宇文元张开眼,无言地注视这个从光明中逐渐迈向黑暗——向他走来并伸出一只手掌的少女,相见形拙之后是心底滋生的冷怒与愤恨越加膨胀。
从来没有一刻她带给他的刺痛比此时更甚,想要完全摧毁她的想法如血液瞬间席卷全身。
为什么同样出身高贵,他只能在绝望中苟延残喘,她却可以天真无邪到这样令人痛恨的地步?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地大半夜冲进来对他说睡不着?她可知他这么久以来,多么渴望一个安稳的长眠?
为什么每一次当他备受折磨屈辱,痛得无以复加时,她总要兴高采烈地出现,让他咬着牙也要挤出笑容讨好她?
她只看见他桀骜不驯的特立独行令她心猿意马,她可知他要为保留这样的特质付出何种代价?
他已经付出了那个代价。
“你累了吗?如果你累了就睡吧,我看着你睡觉也好。”姬初坐在她身旁,将古琴放在一旁,双手撑着下巴凑近他的脸。
如果她今夜在他这里,那么明早他就会更难过。她是帝姬,但不是这个宫廷的主人。
宇文元慢慢坐起来,把涌上喉间的腥甜咽回去,拉好敞开的衣襟,一言不发地穿鞋。
姬初皱眉,觑着他没有表情的脸色,试探道:“宇文元,你是不是在生气?”
“没有。”宇文元吸了吸气,走到庭院中,随手折断一截树枝,头也不回地道,“你为我抚月下琴,我为你舞无锋剑。”
姬初抱着琴跟出去,欢呼道:“我就知道宇文元你最好了!”
他回首抖出一个剑花,将一腔难以熄灭的怒与恨都化作汹涌剑气涤荡出去,在荒芜的方寸之间舞得忘情。他有一瞬间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了自己在为谁而舞,为何而舞。
他只觉自己终于挣脱了这副没有尽头的枷锁,得到暌违已久的自由与尊严。
当琴声戛然而止,宇文元手中的树枝寸寸断裂,他还没有从超然的意境中回神。他看见姬初散落的碎发,鼓起勇气替她拢到了耳后,问她:“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令人心动吗?”
姬初脸颊忽然绯红一片,笑问:“什么时候?”
可惜他身体里的剧痛使他完全清醒了,将要出口的真诚的答案无声哽咽。沉默须臾,他轻笑道:“任何时候。”
多么虚伪的谎言,他不知道怎么会有人真的相信。再完美的人,也不可能任何时候都令人心动,哪怕是在恋人眼中。
“公子。”红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宇文元冷眼乜斜过去,红豆悻悻收回手,偷笑道:“连姑娘都走了,公子还看呢?”
“你如果不懂得什么时候该闭嘴,我可以让你变成哑巴。”宇文元阴沉地对他笑了一笑。
红豆果真立刻闭嘴。
宇文元却又对他道:“你追出去,告诉小柔,明早巳时东城门会面,我带她去踏青。”
红豆好生作难:“这个,君侯有命,公子……不好违抗吧?”
“我硬要出去,他能把我怎么样?”
“君侯不会怎么样,红豆只怕那位殿下要把公子怎么样,公子自求多福吧!”红豆说完,一溜烟奔出院门,口中偷笑道,“还踏青呢,分明是为了避开母老虎的锋芒。”
当夜宇文元也并没有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