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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山仿佛突然在这个厂消失了一样，志云的心那么空，那么失落。她再也记不住一个外语单词，而借了一本言情小说来读。妹妹志兰和她开玩笑：你男人走了，不舒服？志云瞪她一眼，不说话。
去上班，车间主任又坐在了志云身边：老色狼走了？
谁是老色狼？！志云非常生气。
勾引你的那个男人。
你又在勾引谁？！志云想。她认为车间主任不配与自己说话，不由起身走了。
她有男人了，你不要去干扰她好不好？志云龙转身怒视车间主任。
那我又去骚扰谁？
要骚扰你来骚扰我！志兰倏地站了起来。
车间主任看看志兰，红着脸悻悻地走。志兰盯着车间主任背影道：我真没想到，你这样没道德的人还能当上车间主任！
车间主任站住，回身盯着志兰。大言不惭道：道德？这年月谁还讲道德？讲道德的人只有饿死，像那位李明山。
无耻！卑鄙！你这种人活着不如死了！你还是人吗？连畜生也不如！志云当仁不让。车间主任还想说什么，一时想不起来怎样回敬，只好转身走了。
志云立在窗口，向窗外望了一会儿，回到车位继续工作。
志云虽然才16岁，正值花季，心里却有着无限惆怅。她总是站在窗口发呆：明山，你现在怎么样了呢？自从你进了这间工厂后，人很快变得又黑以瘦了。可是，现在，你的生活与工作稳定吗？你真地找到了一份好的工作？
志云对明山的担心，当然是对明山无尽的思念。她常常站在窗口，连饭也不想吃。妹妹总是喊：吃饭了！志云缓慢地转过身，走进房间捧起饭盒，那饭总是吃得难以下咽。
加班，无穷无尽地加班。对于一个挣计件工资的普通工人，也许希望加班，可以多挣一些工资。然而，很快又断货了。不，不是断货，是订单做完了，没有活计给工人做。志云她们又休息，没完没了地休息。志云就对明山更加地思念。
志云她们前几天赶完那批货，实际的功劳还应算在明山头上。那是一位新加坡商人下的单。新加坡商人来考察时，明山正在车间干活。他盯着明山看，明山突然抬头向他笑了笑。
你好像是个有文化的人，怎么来干这种活？新加坡人问。
干这种活好啊！你是港商？明山一面快速地干活，一面礼貌地与客人对话。
不，我是新加坡人。
这批货是你下的订单？
不，我还没下。
那你赶快下吧，我们保质保量给你完成。
接着，新加坡人与明山聊天，在明山嘴里出现阶段了出厂价与销售到印尼的价格和销售成本与利润之类的语词。新加坡人笑，回厂办公室便与老板签了合同。
知道我为什么最后把单下给你吗？在合同上签了字后，戴眼镜的新加坡商人笑如蜜地问。老板望着新加坡人，显得有些茫然。
你们厂有个叫李明山的人，有学问，好像对工业生产很在行。他居然和我谈到出厂价与销售价。
当即，质量总监便到车间去看明山。明山正在台面上工作，显得从容镇静而又动作利索，一会儿就做完一大堆活。总监是老板的妹妹，块头大，高，黑瘦。黄毛等一帮小年轻开玩笑，每看到总监，便说：总太监来了！个个便停止说话，显出认真做事的样儿。
部监在明山身边站了会儿，笑笑，默默无语走了。总监常一脸严肃，很少笑。因此总监走后，黄毛等人便开玩笑：明山，总太监一定看上你了，要提拔你做太监。明山盯着黄毛不语。
总监和老板哥哥商量，把明山调到供销部门，这个决定刚作出，明山却已在厂里消失。
志云当然不知道明山失去了什么好运，边明山也不知道。志云曾想过，明山在工厂干过一二年，然后提拔为一个领班或主管，工资能拿到1000元左右，有没什么意思。钱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但什么才是最重要呢？志云一时也想不明白。也许最重要的是生活吧。生活中有爱，有恨，有美，有丑陋。生活的乐趣，似乎在变出新鲜的花样，让人感到日新月异。看来明山离厂也很正确。可是，明山离开了，虽有妹妹做伴，自己一个人却落落寡欢，心中有着无限的寂寞惆怅。
也许为了排谴寂寞，下班后与休息天志云便拉着姐姐的手去散步。岗镇外有几个大的商业广场，那儿正举行手机文融会贯通节活动，充气拱门、升空荡荡气球和五颜六色的彩旗把广场装扮得十分鲜艳夺目，模特儿拿着手机，穿着奇装异服画着各种假面甚至人体彩绘在舞场上走台步，一会儿又是染了各样发身材修长的美女们在劲舞。。。。。。围观的全是工厂妹，滑稽表演时，志云也禁不住笑。
志云听明山说过，她和妹妹可以吃青春饭，不必在工犬这般辛苦。她们可以去做模特儿和礼仪小姐，轻轻松松地挣钱，开开心心地生活。但她今年才满16岁，连身份证也没有。她和妹妹找了许多厂都没进去，因为他们不敢招童工。她们能进这个厂，主要这个厂不择人。但这个厂一点儿也不甘落后正规。所以，要做模特儿，恐怕还是困难吧？她们不明白，模特儿并不受年龄限制，似乎越青春亮丽越受欢迎和青睐。所以明山要安排她们去做模特儿礼仪小姐，或到咖啡屋酒楼去做服务小姐她们便婉谢了，说：我们就在这边呆着。但明山走了，志云内心却有无限惆怅。
志云，你在想你男人？白天，当志云倚窗凝想时，张满笑问。志云不语。张满道：你不要想他。其实那个男人也不是你的。他有很多老婆，我就是其中一个。还有温雪，早几年就是他老婆。包括你，他在这间工厂有三个老婆，别的厂还不知有多少。所以你不要想他，也不要想跟着他。像我，虽是他老婆，但我就不跟他。我只和他做戏，然后去找别的男人玩。
志云讨厌张满，这女人总是话多，动不动又要和人打架，真是个男人婆。她也想明山？她这样野蛮，文静儒雅的明山会喜欢她？哼，还自以为是明山的老婆，真是一点也不知羞耻！
当然，志云最开心的还是去闲逛。爸爸和哥在外打了好些年工，多多少少也会给她和妹妹一些零用钱。在工业区外的商业城，各种各样花里胡俏的衣服她们不想要，有时也会买一些瓜籽、花生之类的小吃，偶尔，他们也花一元钱买三个菠萝包，坐在面包屋内腾空的摇椅上随着迪斯科音乐的节拍摇来荡去。
要是你男人和你在一起就好了，每当摇着时，志兰会盯着对面的姐开心地笑。志云道：老是男人男人，不知道有多难听？志兰还是一脸坏笑：那你叫他什么？叫他爱人好了。
志云抿唇不语。
你在想他？
志云还是抿唇不语。
志云虽然才16岁，但追她的男孩子很多。除了老男人车间主任，那一群留长发的男孩子，也是车位工，是她和妹妹的同事，他们总和她与妹妹打打闹闹。自从她以为和明山关系确定后，她沉静庄重了许
多，总是远离那群男孩子。这些男孩子似乎显得更为活剥天真，但轻薄，并没明山那样充满活力而又沉稳持重。志云毕尽是幼小的少女，有时真拿不准自己需要什么，所以显得无限惆怅。但她又的的确确想着明山，明山的整个身影，把她的内心填满了。明山现在走啦，离开了这间工厂，他还能回来吗？
姐，你的男人来了！一些天中午，志云在楼下寻饭盒时，盛了菜已上楼去的志兰突然又跑下楼来叫。志云空落的心突然又被喜悦填满了。她连饭盒也不找了，拉着妹妹的手往宿舍去，一路跑一路嘻嘻地笑，跑到宿舍门外，一闪，又嘻嘻地笑着退回去。明山道：躲躲闪闪的。快进来。进来！明山几乎是命令的口气。志云还无法收拾自己的喜悦呢。她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才一脸严肃地走进去，轻声问：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说起明山回来，当然有原因。他原以为玉苹这次会真心待他，当然为了事业上的共荣，出于真诚合作。玉苹原来答应给他帮助，明山千辛万苦把行李搬到玉苹那儿时，玉苹连面也不和他见，只叫人把他日领到酒楼员工宿舍去。明山以为酒楼兼装修公司老板刘强是玉苹的老公，酒楼的员工却告诉明山刘强另有妻室儿女，玉苹原不过是刘总的“朋友”。明山这才明白，玉苹原也是靠有钱男人民过日子的那种女人。但他还是希望在玉苹诚意的情况下合作，自己赚钱的同时，也帮玉苹把公司办起来，不要只注了册，而没有运作，更没有业绩。然而，明山几天都见不着玉苹，也不知她公司在什么地方。明山知道她是注册了一间公司，她也多次邀明山合作，明山每次找到她后，她又扔下明山不管，因此几次都未曾与之合作。这一回，明山下了决心。可是，她还是像以往几次一样，扔下自己不管，明山除了有个晚上睡觉的地方，既不知在哪儿子去办公，也不知到哪儿给客户打电话，并且，他也没钱做路费去拜访客户，难道玉苹是对自己欺骗吗？
明山知道玉苹出生那个地方的人都很狡诈，他们总会耍弄人。明山本来对玉苹不放心，因为玉苹的确是个非常狡猾的女人。可玉苹口口声声说是明山的朋友。作为朋友，玉苹也会耍弄么？
明山给玉苹打电话，玉苹总说叫明山等等。明山真地等得不耐烦。明山开始等了两天，却饿了两天饭，直到第三天那个叫小龙女的服务员才给明山送来一份快餐。
娘的，我是来要饭的吗？明山想。他当然感到委屈。他向小龙女说：我不要，你拿回去。小龙女并不知道明山有两天没吃饭了，她以为明山挑食，笑问：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再送来。小龙女非常温和。明山道：我什么都不要。
那，你好好休息，小龙女说，提着竹篮，轻轻拉上门走了。
明山又饿了一天。第三天下午那个叫欧阳的花艺设计师来见明山，说要和明山谈谈。
我想问她什么意思！她没诚意该向我明说！这次害得我工厂那边又辞了职，这边又没着落。我本来和女朋友在一起。
你怎么这样死板？你要这边的钱，还是要女朋友呢？为了钱，你应放弃那边的女朋友。这世上就是一场交易！根本就没有爱情！欧阳说。
明山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不是那种人！我爱我女朋友！我女朋友也爱我！我不会像你们这类标榜为现代人的人为了金钱这类物质利益，动不动就在感情上背叛，轻易抛弃和玩弄别人！明山非常生气。
如果你放不开那边女朋友，这边当然没什么好谈了。你还是饿着吧。
明山觉得被玉苹欺骗了，非常愤怒：他人在哪儿？！把身份证退我！我要我的身份证！
明山的身份证在明山把行李搬过来那天就被据说是玉苹姐夫那个男人拿走了。
我觉得你这人人格真地有问题！早知这样，我就不会叫你过来！罗玉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明山居住的酒楼员工宿舍。
你早就没诚意让我来！但你应该向我明说！我现在工厂那边又辞工了！
你一个穷光蛋！以为那狐媚子会跟你？！
明山怔住。没想到玉苹素质如此低下。他惊讶地瞪大眼，继而，他轻声说：看来我们真没合作的基础。把身份证给我吧，我另外去找工作。
去找老韩！玉苹说了转身离去，出门时把门甩得山响。明山追出去：我不知老韩在哪儿，也不知他电话，你叫他快点把身份证给我好吗？
玉苹咄咄咄下楼，不理明山，明山愤怒也无济于事。
你暂时在这儿呆吧，欧阳女说，拉开门走出去。
你什么时候搬走？！你得给我马上搬走！玉苹又返了回来。明山愤怒：现在！我现在就搬走！
那你马上搬！
身份证！我的身份证得马上给我！明山说。他没想到罗玉苹如此绝情。
身份证！我不知道！玉苹咄咄咄又下楼去了。
明山收拾行李，准备搬走。小龙女给明山再送快餐来，说：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你还是先吃饭吧，不要把自己饿坏了。
说了不管他！你为什么还给他送饭？！玉苹又追了回来。小龙女并不畏惧，她说：我用我自己的钱在外面给他买的饭。
什么？！你和他什么关系？！你们才认识几天？！我无法容忍你们这样的狗男女！走！你们两个都马上给我滚！玉苹简直丧心病狂，脸上的斑块把她衬托得有些丑陋。
小龙女回身盯着明山：你吃饭。
小龙女帮明山收拾东西，明山并不吃饭。他收拾好行李两肩各挎一袋，两手各提一大袋一步一步下楼，小龙女提着两捆书尾随其后。
来到大街，明山显得有些茫然。他茫然四顾，想：到哪儿去呢？小龙女笑，说：先把东西搬到我姐那儿去吧。
小龙女的姐在另一间酒楼上班。小龙女现在也只能投靠姐来了。酒楼宿舍不许外人住。小龙女姐说：给你们200块钱，自己想办法。匆匆忙忙回酒楼去上班。
先请你吃饭，饿了几天，肯定饿坏了，小龙女说。
他们到一间小酒店。小龙女问明山吃什么。明山说：一份快餐。小龙女笑：这么简单？明山想：不能再复杂了，生活与做人简单才好。哪能像玉苹那样骗人？
日子还长，你现在又没工作了，明山说。他没想到自己会被玉苹骗，自己会落到如此的地步。他想也许不该告诉自己有女朋友志云，也许玉苹会帮助自己。可这又有苦难言什么意思呢？玉苹是这样虚伪狡诈的人，你未必还想和她处下去？明山真不愿多想，他倒是深深地感知了世态的炎凉。不过，小龙女和志云一样，倒是个非常好的女孩。
同是天涯沦落人嘛！再说，我明天还可以问他们要工资！小龙女说的他们，当然是指玉苹和刘强。
吃完快餐，付完钱，小龙女便把余钱给明山。明山盯着小龙女：干吗给我？
你现在困难，我应该帮助你，小龙女依然甜美地笑。
收起来，你自己也很困难。
不！小龙女把钱往明山衣袋塞，明山挡开了。
那，我们一同去找工作，小龙发跳着，笑着，显得非常开心。倒是明山抿紧唇，显得冷峻。
当天晚上，小龙女又找了份工作，到一间咖啡屋做服务员。咖啡屋女经理叫小龙女当天晚上就搬过去。小龙女抓住明山的手摇着说：我两天后来上班，我要去帮他找工作。
是夜，明山住十元店。小龙女陪明山聊天，说：振作起来，你这么有才华，一定还能从困苦中挣扎出来。明山想：当然，那么多困难我都克服了。见明山不语，小龙女又说最近看了电视剧《聚宝盆》，那么多人害沈万山，他还是学会了做生意，发了财。
听他们说，做生意就是做人。你人品这么好，一定能把生意做好，发大财。小龙女说
小龙女年龄小，倒来劝解明山，自己一点也不知忧愁。其实她见到明山很高兴，舍不得离开明山，这日深夜才回咖啡屋宿舍去，翌日一早又来找明山了。她在十元店外拍门：明山，我陪你去找工作。
明山想进厂，到工业区去，很快找到一份做主管的工作，工资1200元一月。但在办入职手续时，别人要身份证，明山的身份证偏又被罗玉苹扣压着，别人便聘用了一个当时能拿出身份证的人。
没事，还可以找别的工作，小龙女安慰明山。明山盯着小龙女：你还是先去上班吧？
那你呢，怎么办？
我先去拿身份证。
那你拿着身份证到咖啡屋来找我。这点钱，你先拿着搭车。小龙女再次把钱往明山口袋里塞，明山用手挡开：不！中午我到你那儿来。
那你中午一定来，我等你！小龙女望着明山。明山嗯一声，迈步走了。
明山去拿身份证，酒楼的服务员远远地招呼明山，咨客立即说：甭理他。
玉苹和刘强早打了招呼，叫见着明山不要理会。他们以为明山会回去向他们要饭吃。明山只是回去要身份证。明山宁肯饿死，也不会向人乞食。
明山打了很多次电话，罗玉苹才叫欧阳把明山的身份证送过来。明山拿着身份证径直过关回市区了。他没钱乘车，只好向车上的售票员说明情况。一个女孩说：看你死我活样子也不像落魄的人。明山盯着她一丝苦笑，说：事实上我就是非常落魄。
市内一个叫张建舒的人开了间公司，名山在那间公司上过班。张建舒还欠明山的业务提成。明山去要自己的业务提成，前台小姐和出纳是张建舒的妹妹，——两个又矮又丑的女人，不让明山进他们的公司。明山说：你们如此丑恶，如果你们老板不差我钱，我也不会到你们公司来，因为我不想见到如此丑恶的女人。两个丑恶的女人指着明山的鼻尖：谁差你钱了？！谁差你钱了？！明山说：还日怪了，差我钱久没来拿还给我赖掉了！那个嘴角有一粒丑陋的黑痣的女出纳张阿香指着明山：我赌你跨进门一步来！明山是个男人，受不得一个恶女人的赌，他一下拿开恶女人张阿香的手，直闯张建舒办公室。
张建舒正在打电话。明山坐在他对面，待他把电话打完。
谁叫你闯进来？！张建舒把电话放下，盯着明山凶恶地问。明山道：我现在的确有困难，急需用钱。张建舒的声音依然很高：我前台小姐不让你进来，就是因为我没钱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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