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无凤何鸣),接着再看更方便。
太平兴国二年十一月二十日,此日又称宁寿节,皇帝生辰,百官上寿。
圣人生日明朝是,
私地教人属内监。
自写金花红榜子,
前头先进凤凰衫。
一整天,我都把子兰藏在我的屋子里,外面的眼睛太多了,我不能冒险。申兰和芝兰一面含着泪,一面替我打点着稍后需要穿的衣裳。我看着她们有些混乱的动作,忙喊了她们停下来,“别弄了,这些都带不出去的。”。申兰道:“那怎么行,外面比不得宫里,到处都是使钱的地方。”。我张开双臂道:“你看我那里能藏得了那些?”。申兰开时犯难。
晌午一过,宫里宫外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的向大庆殿行去,我看向芝兰,又看向子兰道:“记住你的承诺。”。子兰点头。芝兰刚要跪下,我一把拦住她道:“不用这样,替我照顾好小九。”。转身看着身后的申兰,“还有你。”。芝兰和申兰齐齐一应,“是。”。
我再次看了一眼奉华宫,觉得没有什么可再留恋的了,于是转身出去了。申兰陪着我去了大庆殿,路上她再没有先前的“吱吱喳喳”了,我有些不适应,打趣她,“申兰呢?”。申兰怔怔的看着我道:“奴婢就是申兰呀,娘娘是问芝兰么?”。“你不是,申兰一向闹腾,你怎么会是。”。申兰扁了扁嘴,用手抹了一把鼻子,大大咧咧的开始讲着自己刚进宫时是如何如何的怕我,后来见我撵走木兰又是惊恐了好几天,再后来发现我对下人很好,然后就铁了心跟我。如此这般的说着,我一边听着,一边拿眼睛不断的看着她,何??要她去桐喜宫很好,有她陪着小九,我也就不怕我的小九长大后,是个苦闷的性子了。
半道上,我看见何??立在甬门,过了这道门那边就是前宫了。何??在这里的等着我,见我来了,又把我细细打量的一番,最后含着讥笑道:“这样去见他最后一面,好像太过平淡了吧。”。我失笑,心道,“难道要我穿着凤冠霞帔的出宫?”,嘴上道:“这样不会太引人注意。”。何??看了我身边的申兰道:“你把那丫头交给芝兰了?”。我点点头,何??亦是点头道:“也对,这丫头有些毛躁,还是不够沉稳。”。
申兰如今知道要去桐喜宫,那么何??迟早有一天会是她的主子,所以眼下就算被念叨了,也是乖乖的低着头,不去反驳。何??好笑道:“今天倒是安静,孺子可教。”。我拍了拍申兰的手,然后和何??并肩过了那道门,向着大庆殿走去,去会一会那个故人。
“还记得高美人么?”。何??道。“当然记得,怎么?”。何??斜看我一眼道:“听说那位高昭仪有了身孕。”。我看向她,“这倒不出意料,只是贵妃还有李德妃怕是要难受了。”。何??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道:“我倒是很喜欢这位高美人。”。“那你可会帮她?”。何??一副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看着我,一扬眉道:“帮她就是跟奉华宫作对,再言那位昭仪后台硬着呢,无需我帮。”。
我想了想道:“奉华宫那位,其实不傻,我只怕一旦他发现了,会不顾情面的杀了她们。”。“若是一月前,他一定会。可是今晚那么多人看着呢,也只有一心装着你的他才会误认了。再言,不在奉华宫,南美人只是陛下生辰献给陛下的舞姬而已。”。我白了何??一眼,“你倒宽心,后面的事就看你的了。”。“上回的药不是很好么?这次不会有差错的。”。
大庆殿外,我和何??向殿内扫了一眼,并未看见李从善,“他还没来?”。“眼下怕是他心高气傲不来了。”。何??有些焦急道:“这怎么办。”。我低垂着眼睑,“再等等,他要是不来,我就去找老狐狸。”。
我和何??一前一后的进了大庆殿,孙贵妃早已在此,一身朱砂色的衣衫很是喜庆,眉间飞舞的花钿并着发间的步摇,眉飞色舞,很是别致。李德妃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乍一看绛紫色的衣裳很是雍容,李德妃又天生白皙,所以这样的肤色在穿着紫衣,只觉得白的更加虚无了。相较而言,我这个王德妃,湖蓝色的衣衫没有明线暗绣,简简单单的回心髻,只在发髻处插了一个镶有东珠的发簪。显然不想宫里的娘娘,倒是很像宫外的妇人。
进入大殿后,我这样的装束,就快和宫里的宫女一般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引人多看两眼。何??眯眼笑着看向我,我冲她抬了抬眉。尚未落座,人群一阵骚动,众人纷纷看向大殿外。如今宫里有些分量的娘娘都在殿里了,剩下妃嫔若说还有谁能引得这些人骚动的,那就只有我和何??先前说起的高昭仪了。
我和何??回身看去,高昭仪娇滴滴的从众人的视线里走过,双手盖在平坦的小腹上。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何??倒是饶有兴趣看着昭仪的表演,凑近些道:“你走后,这宫里指不定多热闹呢。”。我打趣道:“热闹了还不好,这样你不就有戏看了。”。
何??眼珠子一翻道:“这是自然。”然后她拿胳膊肘顶了顶我,“来了。”。我在那一群人海里极力寻找了一下,果然,李从善和我一样,很低调的进了大殿。上次一别,已经一年了,李从善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不仅老了,更萧索了。我绕开众人,走到李从善身边,低声道:“李国公。”。
李从善抬眼看着我,令我不由的一惊,原本的清澈的眸子,不知为何变得浑浊不堪,昔年那个带着些风趣的李御医又哪里去了?这一年,赵光义对他做了什么,还是说我不该向赵匡胤举荐了他。
李从善努力的挤了挤眼睛,再看我时才认出我是谁。“贵妃娘娘金安。”。他一出口,我立刻看向四周,好在他声音不大,周围也没有人,我皱眉看着他,有些莫名的烦躁。我压低了声音道:“李国公糊涂,本宫不是贵妃了,本宫找你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国公务必应允。”。李从善摆了摆手道:“帮不了了,帮不了了。”。
我有些着急,这人怎么一味的糊涂呀,于是一脚踢在他腿上,李从善吃痛,弯了弯身子伸手去揉了揉腿肚子,看着我的眼神也不友好了。我瞪着他道:“这事由不得国公不帮,国公要是不帮,就是眼看着要我死。”。李从善嘿嘿一笑道:“帮了只怕就是我死。”。我也不避讳的道:“国公说的是。但我只有国公一位故人了。”。
李从善直起了身子,短叹一声,又摇了摇头道:“可见不能欠人情。”。我嘴角含笑,“国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李从善冷哼一声,“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有些哀伤道:“何以如此,能活着终归是好事。”
李从善闭着眼睛道:“如果没进宫该多好。”,说完就往大殿里面走。他这句话掷地有声的砸在我心口上,明知道他在说自己,可听上去,感觉又像是再说我。没有进宫的话我和他根本不会见面,更不会有之后的事,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了个有名无实的落魄国公。
我回到座位上,何??远远的看我一眼,我低了低头,何??看向别处去了。
整场的主角在千呼万唤中姗姗而来,大殿里齐刷刷的跪地声,并着异口同声的道贺之音。“千秋万代,万寿无疆。”。我一边口上念着,一边心里很阴冷的在想,赵光义若真能活个万岁,那我就绝对祝福他,毕竟万年之后,遗世独立,如此可悲的事情我自然是乐得看不到。
赵光义今天心情大好,和群臣欢声笑语之后,又和几位美人打趣了几句。转看向美人堆时,扫到我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我浅浅一笑,又略微的颔首。回心髻,赵光义一定认得出。
赵光义眼神亮了又亮,迟迟移不动般,我赶忙拿起酒杯,抬手敬了他一杯。赵光义抬了抬头,将视线移走,看向殿外,嘴角却见挂着笑。
庆典开始,孙贵妃想是为了应景,安排的节目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表演。一开场,也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了一群小孩,列成十队,那些孩童虎头虎脑排排站,非常有趣。大庆殿内一下子变得欢闹起来,这些孩子当真是活宝的很,逗的满殿的大人一个个笑不可支。儿童舞蹈队共两百多名十二岁左右的孩童,红紫银绿,色彩斑斓,锦袄宽衫,戴玉冠,裹巾头,舞剑器,执锦仗,捧宝盘,跨雕箭,扮夷来朝献宝,场面热闹壮观。
赵光义更是觉得有趣至极,一张冷面很难得的笑逐颜开,更为难得的是这笑是发自内心的。我一直看着对面的李从善,从他落座后,他就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似要灌醉了自己,我有些担心,他若真喝醉了,出宫可就麻烦了。李从善旁若无人的喝着酒,我看了看还是亮着的天,心里翘首以盼,这夜快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