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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身穿警服的人走到了一面玻璃之前,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了玻璃前的座椅上。等了一会儿,玻璃的那一头便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言也不发。
看到前面的那个人时,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几欲站起身来。
他旁边的人立在余光中,似乎是朝着里面的监管点了点头,随即转头道:“只有十五分钟”,便和监管一起走开了。
一时之间,这里仅剩下了他和里面那个两鬓染上花白的人,隔着一扇冰冷的玻璃,清晰又透彻,将他们彼此之间的微表情都尽数囊下。
迎面走来的男人大致四五十岁,个子不算很高,甚至有些微微的中年发福,呈现出了丰润的体态,然而眼角的细纹与沧桑的神色依旧出卖显示出了他被时间摧毁过的痕迹。男人看到他时,明显顿了顿前进的步伐,似乎有了些犹疑不定之意,也刻意地避开他的目光,直到一番挣扎过后,才慢慢走到了玻璃那一头的座椅边,拉开,坐下,迟疑地将听筒放在耳边。
陆霁笙提起电话,张了张口,只觉声音低沉又沙哑:“爸。”
雷以军闻声,避开的目光才挪了回去,放在他那一张带着关切的脸上。
然后,又慢慢低了下去。
“爸,”他见对方如此反应,便又叫了一声,“你最近还好吗?”
雷以军低低地应道:“好。”
声音之小,如同蚊鸣。
“里面睡觉会冷吗?食物如何?”他继续问道。
“……”
雷以军摇摇头,并不开口回答,只是微表情之间,渐渐浮现出了一抹悲戚之色。
陆霁笙见他如此,不由得蹙眉,也提高了声音:“爸!”
大抵是这一声音量真的有些大,让里面的雷以军随之一震,就如同被震回了心神一般,终于直视进了他的双眼。
“阿弘……我……没脸见你。”
他的心一沉:“没脸?这么说假账的事情,是真的了?”
时间紧迫,他也不方便寒暄问候太多,便直切了主题。
雷以军的唇边浮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苦笑,点了点头。
“……”陆霁笙顿觉心中凉了一片,“为什么?”
里面的人回答:“是我太急功近利了,着了陆秋佩的道。”
“……是为了我和乔乔吗?”
“爸没本事,既保护不了你们,也没法将你们从陆家救出来,阿弘,爸是真的没脸见你。”
“……乔乔那边我会将她救出来的,现在我们只有十五分钟可以交流,所以,我想要知道一切关于雷洪破产的□□。”
“乔乔她一定怪我,她以前那么乖……”
“爸,爸,”陆霁笙蹙着眉一遍一遍唤着他,试图令他集中精神,“乔乔她现在很好,她也很想你。”
雷以军一怔:“真的……吗?”
他重重地点头,眼神灼灼:“爸,你帮帮我,我得救你和乔乔,”顿了顿,又接着说,“你告诉我,那高达两亿的资产转移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两亿”这个字眼,雷以军顿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你已经知道了那笔账目?”
“我在天媒的季度账目上查到了这一笔,因为标注得不明确,我又心有疑惑,所以就留了一点心叫小周去查,”说到这里,陆霁笙眉间的褶皱更紧,“查到这笔账最终流入了一个陌生账户,是雷洪公司的一个前员工今年才注册的,但是这位员工现在已经跳槽去了一个传播宣传公司。明面上看来似乎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就在这笔账进入那个账户的一个月内,雷洪毫无预兆地接到了外部审计的要求,因此被查出了公司做假账的证据,甚至如丸走坂地在各媒体与公众之间曝光。”
雷以军面色十分难看地听着他讲完这段话。
陆霁笙最终将锐利的目光放在玻璃那头的雷以军身上,抿了抿唇,严肃道:“我不相信这些都是巧合,爸,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陆夫人的杰作吧。”
“陆秋佩……呵。”雷以军发出了嘲讽的一笑,脸上却一片戚戚,“那个女人实在是狠毒之至!”
领他进来这里的人此时走近,在后边冷声说了一句“还有七分钟”后又再次走开了,整个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就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
他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雷以军说过的话上:“爸,我们时间不多了。陆夫人为什么急于要对付雷洪?她应该知道只要我和乔乔还被羁在陆家,她就依旧能控制到雷洪,莫非是你掌握了什么令她忌惮的东西?”
雷以军闻言惨笑,摇着头,回答:“不,是爸的错……是爸的错,是我太急功近利了,我筹划了多年,眼看只有几步之遥就能将天媒给击垮,将你和乔乔从那个牢笼里救出来……我以为那两亿的投资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助我们一家人团聚,岂料这天下掉下来的东西……是会砸死人的。”
他一怔:“你的意思是,那两亿的所谓投资,你用在了公司账目里?”
雷以军沉默。
陆霁笙只觉蹊跷:“如果对方是以投资的名义将这笔钱转给雷洪,那也是合法的商业转移,为什么会牵涉到后面的假账事件?”
“……”对方依旧沉默。
他心中有些着急,时间大约只有五分钟左右了,余下的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掌握更多的细节,他才有更多的筹码去筹划接下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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