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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虽然柔和,但其中的质问却很明显。尤其是她在十三年的生命中都未出声反抗过,如今突然这么一个反问,就让屋内的人大大吃了一惊!
画菊惊恐地看了她一眼,但见她神情平静,眉间没有了那丝怯懦,就如在绣房做木雕那般镇定自若,恍惚明白了什么!
大老爷脸色铁青,嘴角剧烈颤动几下,继而恢复了平静,只声音中仍能听出其压抑的怒火:“孽障,如此不知悔改!你说说你做了什么?咱们李府的名声就要让你给毁之殆尽了,你还大言不惭地站在这里要求给你说个明白!现在你还敢忤逆父母……真是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老爷,女儿有个疑问!”相比较大老爷的激愤,爱羊显得特别平静,眉眼一直低垂着,没有什么变化,声音也很平和:“不知女儿做了什么有辱门风的事,竟然都牵扯上李府的名声了,这个罪名恕女儿承担不起……”
见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大太太首先忍不住,眉头紧皱,似是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但她的脸色焦虑,一幅完全为爱羊考虑的样子,急急地说:“五丫头,快快别说这些让人生气的话了!莫不是在外待了几天,就连这性子也改了不成?老爷可是为你好,今日训你骂你也是爱女心切的缘故!你可不能心存怨愤,作出这幅骄纵蛮横的样子来……”话音未落,她就拿着帕子拭泪,似是伤心至极!
这是大太太经常在大老爷面前做的一个动作,爱羊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笑着:“太太这话我更不懂,什么心存怨愤、骄纵蛮横……爱羊岂是这种泼妇之人?我也知老爷、太太是为我好,所以才毕恭毕敬地聆听教诲,生恐违了长辈们的心意,但恕我愚昧,听了这么半天依旧一头雾水,不知老爷太太具体指的什么……”
画菊在旁听着,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在伯爵府五姑娘被人劫走的事除了少数几个主子知道外,其余的人全都被蒙在鼓里,不是大太太不愿意事情闹大,实在是为二姑娘、四姑娘她们名声考虑的缘故。所以今日大老爷、大太太是绝不许再提起那件事的,但又想要狠狠打压一下姑娘的气焰,这才演了这么一出隐晦的戏,只达到目的就行了!
可谁成想姑娘竟凭借着这一点来个死不认账……
还不知大老爷大太太他们如何震怒呢!
大老爷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他细细审视了一下爱羊的表情,抚着胡子冷声道:“你当真不知吗?”
爱羊还未回话,他就又严厉地斥责:“莫要凭着几分小聪明就在长辈面前饶舌,哪里有一点女子贞静贤淑的模样,我看教养嬷嬷是白教你规矩了!”
爱羊缓缓跪下,低眉敛首:“女儿不敢,还请老爷不要误会!女儿只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这才斗胆一问……”
“哼!“大老爷一声冷哼,斥道:“真真同你生母一样,刁蛮狡诈,不可理喻!一个女儿家这样的脾性,也不知她是怎么教导的你!”
爱羊的心脏被重重击了一下,那是本尊的情绪!也不知怎地,怒火就猛地窜了上来,她直直地说:“老爷训错了,女儿自小就与杨姨娘分开,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她自是无法教导我的……”
没想到她竟敢这样回答,大老爷与大太太都惊得睁大眼睛!
爱羊继续说,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我自年前醒来便失了忆,什么也记得了,若不是府里下人提起,更不知杨姨娘是谁?教导又从何谈起……”
大太太激动地指着她,声音颤抖:“你这是在指责我了?你在埋怨我不让你们母女见面?还没有把你教好?”她跪倒在大老爷面前,低低哭泣着:“老爷啊,这真是我的错,一直想着她秉性体弱,不忍多加苛责,谁知竟养出个这么无法无天的东西来!指责嫡母、违背父命……李家出了这样的不孝女儿,可如何是好……”
大老爷猛地把桌上的茶杯拂在地上,哗啦碎了一地!
屋内众人都吓得齐齐跪下,大气不敢出!
大太太也停止了抽泣,只用帕子死死掩着面,肩膀不停抖动。
周妈妈忙跪着挪到她身边,低声安慰着:“太太可千万别伤心了,五姑娘也只是思念生母罢了,那话也是一时激愤所说,当不得真的!您若是真为此气坏了身子,这可让她怎么处?五姑娘是最念父母恩德的人,性子又弱,这还不得又生上一场病,到时心疼的又是您和老爷,何苦来?”
她这话里明着是劝慰,为爱羊求情,实际上句句指责她不懂事,不孝父母,不念养恩,又惯会装病搏可怜……
李益、胡氏听了她的劝不大发雷霆就不错了!
爱羊冷笑,周妈妈是竭力想把她就此打垮啊……
但是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不会反击?仅仅是因为失忆了吗?不记得前尘往事了吗?
大老爷一拍桌子,胡子都气得翘起来:“她性子弱?你见过哪家姑娘会这样强词夺理与长辈争执的?哪家姑娘会这么不知尊卑,任性妄为……”
他喘了一口气,还未再接着说,爱羊就抢先问道:“老爷难道就不想知道去年腊月里我是为何被推下亭台的吗?”
周妈妈倒吸了一口冷气!
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
画菊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姑娘,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大太太紧紧抓着帕子,眼睛恶毒地眯了起来。
大老爷没有听出爱羊的言外之意,厌恶地看着她:“你又想花言巧语说些什么?”
爱羊笑了笑:“老爷一点也不奇怪吗?除了特意吩咐,我几乎从来都不出居然院一步,但是却偏偏在第一次违令的情况下就出了这种事……您不好奇为什么我要出去吗?”
大老爷的眉紧皱起来,他怀疑地看了一眼爱羊,思虑着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