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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颤抖着嘴唇问:“那是……什么?”
随着这句话的问出,她眼中的风暴以不可捕捉的速度平息。布满血丝的眼白中间,漆黑的瞳孔牢牢盯着黎翰之。
黎翰之心惊神骇,对上丘杉已然恢复清明的眼神,竟然忘了回答。
丘杉的指甲在玻璃上划出尖细刺耳的声响,她目光冷然,又问了一遍:“那是什么?”
黎翰之不由自主倒退一步,来时的信心正在土崩瓦解,神色犹疑不定地看着她。
他手上的保温杯已经完全打开,那股让丘杉发疯的味道此时仍一缕缕钻入她的鼻腔。
丘杉平生的自控力在这一刻真正运用到顶峰,她强迫自己去习惯这味道,去分辨这味道,可是除了腥味,她再也分辨不出其他。
她右手五指扣着玻璃,经过几秒钟难听之极的声音之后握在了一起。
这声音最终让黎翰之从变故中回过神来,他想要吸气,却因为上一口气屏住没有呼出,只吸到一点从杯子口散发出的腥气,立刻他像是呛到似的咳了几声,连忙旋紧杯盖阻隔了那股气味,然后长长吐气,这才给肺腔腾出地方,深深吸进一口空气。
他动了动自己的五官,找到位置,让表情自如起来,展露一个不那么有底气的微笑。
又吸了口气,黎翰之才回答了丘杉的问题。
“这是新鲜、健康的大脑。”
过了半晌,丘杉才听明白这句话,眼睛微微睁大了。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黎翰之心里找回一些把握,微笑拉大了点,说道:“这是我刚刚从*取出的,你的食物。”
不知怎的,丘杉突然想起那个在暮发市遇见的少年,想起他脏污的嘴,想起他眼里充斥的恐惧与痛苦,想起他悲怆决绝地攻击度若飞而被度珍宝一剑杀死。
丘杉终于明白他拍打她大脑的含义。
一下,两下,三下……
那是一个提醒。
过了这么久,她才有机会明白那个少年赴死前的好心。
只是丘杉希望,自己永远没有机会理解才好。
黎翰之观察着她的神色,继续说:“你是不是认为,你对人肉没有*,证明你和那些丧尸不一样?丘杉,你确实和它们不一样,那些没有思想的劣等品怎么配和你相提并论?你是适合新世界的生物,是这个新世界的公民,而那些让人恶心的丧尸只不过是蝼蚁臭虫,我们容忍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保证物种的多样性罢了。”
丘杉问:“它们不正是你们创造出来的吗?它们曾经和你一样是人类,如果它们是蚁虫,你又算什么?”
“我和它们自然不是一类。”黎翰之笑了声,不屑地说,“它们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行尸走肉,它们的生命没有价值没有意义,被抹杀也是应该的。我们凭什么让那些是生是死都无所谓的东西侵占有限的资源?”
丘杉:“如果你被咬伤,你和它们一样。”
“我不会感染。”黎翰之自得道,“我是被新世界选中的公民,新世界不会伤害它的任何一位公民。”
“新世界”这个词在黎翰之嘴里出现过很多次,丘杉一直以为这是对尸化病毒爆发后满目疮痍的世界的指代,现在她倒听出一点端倪。
她问道:“‘新世界’是你们的组织名称?”
黎翰之点头:“没错。但是现在我不认为那些人有资格主宰新世界。他们想要治愈半感染者,简直是自作多情,你们不需要治愈,因为你们是比人类更高级别的生物!你们有更强大的体能,更少的资源消耗,更清醒智慧的大脑,人类哪一点可以和你相比?”
保温杯虽然关上了,但那股气味已经弥散在空气里。
丘杉感觉到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拼命吸入这种味道。
身体反应是最诚实不过的,她无法否认自己对人脑的极致渴望,只能用尽全力压抑着,努力从黎翰之口中多掏出一些内容。
“可是我的身体远不如人类灵活。而且半感染者用完体内的能量就会死亡。人类可以轻易地抓捕我,杀死我。”
听到这几句话,黎翰之有些欣慰地笑了,放缓语气说:“这些问题,都是一个问题。你了解冬眠吗?”
“熊?蛇?”
“对,非常常见的两种——其实熊的冬眠与蛇的冬眠很不相同,而且热带地区的熊不冬眠,不过这不是重点。”黎翰之放弃科普,转回正题,“到了冬季,天气寒冷,食物匮乏,一些动物就会进入冬眠,这些动物的神经会处于麻痹状态,呼吸和心跳变慢,不吃不喝直到度过冬天。怎么样,听着是不是有点熟悉?”
是有点熟悉,还有点扯淡,丘杉表情奇怪,摆明不太相信。
“我只是打个比方。”黎翰之说着一停,想了想,又道,“其实你的状态比较类似于熊的冬眠。”
“……”丘杉面色不善。
黎翰之道:“没有哪种生物不需要进食。根据我的推测,只要你补充一定量的食物,你就能够从冬眠中复苏。我的意思是,你的身体就会快速恢复。由于你在不进食的情况下可以存活很久,我认为一次进食应当足够供应使你保持全盛状态一周的能量。”
丘杉:“推测?”
黎翰之承认道:“我虽然确定半感染者的食物是人脑,但是取得新鲜大脑有些难度,我不想把来之不易的食物浪费在那些大脑迟钝的感染者身上。只有你拥有享用美食的资格,丘杉,你需要食物。”
丘杉一言不发地望着黎翰之手中的杯子。
“不。”她说。
少年感染者的死状还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旦吃了人脑,她还怎么坚持自己是人?
“你早就不是人类了。”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黎翰之用笃定的口吻说,像是在给丘杉下一个判定。
他向前走了一步,稍迟疑,又走两步,来到玻璃前与丘杉近距离对视,接着道:“就算你接受所谓的‘治疗’,有了心跳,血是热的,连样子也变得和普通人类无异,但在心底里你知道,你不是人。米面、蔬菜、动物的肉,都不能让你感到饥饿。你好像永远不会饿,其实你永远都在渴望你的食物。”
他举起保温杯,磕了两下玻璃,说:“丘杉,这是你的食物,你需要食物。”
丘杉的眼睛随着磕在玻璃上的杯盖而动。
“不。”她仍然说。
“我想要帮助你,丘杉,你应该给自己一个获得帮助的机会。只要你吃下这份食物,我就帮你检查你的身体,我可以帮你恢复到最好的状态。你难道愿意被一直关在这里?出去了也被监管着,一辈子没有自由?”
丘杉没有说话。
黎翰之低声说:“只有我是真心帮助你,其他人都想要囚禁你,他们每个人都害怕你,提防你,不承认你是同类。有什么关系?你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同类,因为你比他们高级,你有权主宰他们的生死。”
黎翰之再度拧开杯盖,空气中原本已经散得快要闻不见的味道立刻浓重起来,他打开一个机关,将拿去盖子的保温杯送进了隔离间。
霎时,狭小密闭的隔离间里被这股带着腥气的味道充满。
就像有人塞了一大把跳跳糖在她的头皮之下,她的头颅中“哔哔啵啵哔哔啵啵”炸个没完没了。不用呼吸,她就能知道杯子里的东西对她有多么强烈的诱惑。
黎翰之离开了,大门一声响动。
丘杉陡然松懈下来,强撑的镇定瞬间溃败逃散,被她小心掩饰的一丝脆弱从眼底攀爬出来,她站在满盈稠浓人脑味道的隔离间里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