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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傍晚,当秦东来学校找我,提出聘请我去他画室正在筹备的幼儿绘画班授课时,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
我想这大概是教夭夭一周以来留下的后遗症。前天下午我亲眼见到这位小祖宗险些把半截红色蜡笔吞到肚子里,至今心有余悸。尽管事后沉落不以为意地告诉我那盒蜡笔是她妈从国外带来的,纯天然材料,安全无毒,吞个三根五根问题不大,可小朋友吞蜡笔的人间惨剧已在我的内心深处烙下了严重阴影,便婉拒了秦东。
原以为他会以我们的友情为基点再借题发挥一会,谁知他完全没有理会我,只是站在窗前弹了弹烟灰顺带一副人世沧桑的姿态感叹道:“你们学校姑娘的素质果然和两年前一样好啊。”
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扶着画框干呕了两声,甩了甩画笔,说:“看了也是白看,想了也是白想,追了也是白追,好了也是白好,要不就是你包不起,要不就是你轮不着。”
秦东一听还来精神了,“名花皆有主,我来松松土。”
半响,我迸出两个字,“无耻。”又一转念,“啊,也对,对得起你那张耙子脸。”
正当我俩掐得难舍难分,又听见一阵水桶被踢开的乒乓声,门口传来晶晶惨绝人寰地哀嚎:“我说飒飒啊,伦家真的受不了了~~~”
可当她看到我们,空气一下遇冷,她愣了两秒,再度失声尖叫:“啊~~~~~我是不是见鬼了~~~~~这,这,这,这不是大东嘛~~~~~~”
这一叫唬得秦东一下把我狠狠掼在地上,拔起腿一溜风似地往门外窜出去,“我有事先走啊哈哈哈……”
晶晶眼疾手快地揪住他的领子,嘘寒问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多久了?怎么也不请我们吃个饭?”
我坐在地上,神智尚未清醒,就听到秦东干巴巴地笑:“哈哈,下次下次”,他弹掉晶晶的手落荒而逃,状如鸟兽。
我揉一揉巴掌看着依然沉浸在意外重逢的喜悦中,心花怒放意犹未尽的晶晶,甚为不解,“想当年,不是你毅然决然甩了他的么?”
只见晶晶顿了一下,一拍脑袋,“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对了,他来干吗?”
“秦东啊。”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腿上的灰:“你从前不是说过他的自我介绍只需要六个字:性别,男;爱好,女,你说他来能有什么好事。”
晶晶沉思一阵,肯首。
我看了看表,果然又临近晚饭时间,难怪晶晶准时出现,一面洗着画具一面心中默数口袋里的钢镚,借机说道,“晚上还有一节西方美学史,我说晚饭你就……”
话音未落,晶晶又撕心裂肺地挠起了画框,“我不依呀,我刚刚遇上大一的时候暗恋了三个月又二十八天的那位学长了……”
“打住。”我为保住荷包里为数不多的钢镚,不得不沉重地打击她:“你哪段明恋暗恋不是这种开花不果先折枝的下场……”
晶晶幽怨地啃了啃指甲,“可到了三个月又二十九天得时候我才知道,我喜欢的男人喜欢男人,当时我连喜欢女人的心都有了。”
我打了打哈欠,“噢,这的确是人伦的悲剧。”
就这样,我翘了课不说晚饭也全然没了落着,晶晶为了悼念她死去的爱情索性拉上我一块买醉。
鉴于她那拿筷子蘸两下白酒就能晕过去的酒量,对于今晚她在灌下三瓶啤酒后抱着我大哭的行径,我已甚感欣慰,可劝了半天也止不住她凄凉的啼哭,遂放弃。
我说,罢了,你这叫哭哭当排毒,谁知她哭得更欢了,哭着哭着就被啤酒的后劲冲得魂不附体,要不是我拦着,她打算拉着我上楼顶一起肩并着肩数着天上的流星许个愿……
我们从离学校不远的某酒吧出来已经过了零点,我抱着元神出窍分离九霄的晶晶站在路边不知所措,寝室早已熄灯也不好意思让同学出来帮忙,而她要吐不吐的样子很叫人为难,是以司机纷纷表示拒载。
就在这个当口,一辆银灰的宾利停在了我们面前,我刚觉得车子的款式好像跟简乔的是一样的,正在感叹前人莫忆,车窗便缓缓摇下。
“你怎么在这里?”简乔扶着方向盘,微微侧身,目光凌厉地皱着眉头。
我扶了扶晶晶软绵绵的腰,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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