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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郑氏是有备而来,至少于她心里料定妙嫦动了凡心,虽然也没什么凭据,女人的直觉罢。
那厢,妙嫦悚然一惊,懊悔自己没将那些纸灰清理干净,沉吟下道:“昨晚梦见我那死鬼相公,今个给他烧了几张纸钱。”
郑氏奸笑:“大姑娘也算是个修行之人,该六根清净才对,怎么还时不时的想起相公来呢,咯咯咯……”
她笑的是花枝乱颤,环顾一圈,只她一个人笑着,所以笑着笑着甚觉无趣,也就止了笑。
老夫人拾起纸灰用手捻了捻,晓得这不是黄表纸而是宣纸,所以女儿的话也就是假的,究竟这些个纸张作何用的不得而知,但女儿烧毁这些纸张,必然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叹口气,斥责郑氏道:“你那张破嘴成日的没个把门的。”
于老夫人,公输家的颜面比她的性命还重要,郑氏正因为知道这些,才屡次用这种事情来打击她,比如公输拓的吃喝嫖赌,比如女儿家的媚嫦竟然习武,而今又盯上了妙嫦,郑氏是觉着,妙嫦为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更容易挖掘出让公输家颜面无存的事来,更能给老夫人致命的打击,老夫人垮了,那个不成器的公输拓没了靠山,也就收拾了,那时,自己的相公袭侯爵,便容易多了。
郑氏最大的能力是脸皮厚,经常给老夫人骂,却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完全不在乎,郑氏还有另外一大能力,能够收放自如,晓得方才的话足可以让老夫人为这个女儿生气,她就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大姑娘原来是个重情义的。”
这话放在一般的寡妇身上或许是个褒义词,但放在妙嫦身上就成了贬义词,因为妙嫦带发修行,思念丈夫,这就算凡心未褪。
妙嫦灰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一抹红云,没来由的,她看去兰猗,心底的无助表现在双眼中,那就是两道枯干的目光。
兰猗也不想与郑氏针锋相对,但觉着自己应该维护二房的名声,变相的也就是在维护公输拓的名声,也就是在维护她自己的名声,自己这辈子,彻彻底底应了那句话,生是公输拓的人死是公输拓的鬼,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所以她道:“幼时曾随家母往保国寺进香,有幸聆听了明德大师讲法,大师说,一个人若修炼成木石一般,那不是真正的修行,佛是悲悯天下的,既然如此,大姐姐思念亡夫有何不对,给亡夫烧几个纸钱有何不妥。”
老夫人心里早已为兰猗击掌叫好,今个倒是对这个媳妇另眼相看了,修箬当初所言没错,这个媳妇不是聪明,而是睿智。
妙嫦抬手捋了下观音兜上的垂带,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如枯木逢春,终于绽放了一点点笑颜。
郑氏上下牙咬在一处,心里恨的不行,难得她还能笑出,还不忘奉承兰猗一句:“妹妹博学,我不如也,敢问妹妹平素都读什么书?”
修箬暗暗替兰猗着急,有心给她暗示,又没个合适的话,说的太直白恐老夫人识破,只在心里默诵着阿弥陀佛。
若没有媚嫦往日的提醒,兰猗定然说出,我,读过《黄帝内经》、《史记》、《春秋》、《楚辞》、《诗经》等等,她晓得老夫人不喜欢女子读书,又不能说自己一个字不识,于是道:“我读过《女戒》《女则》。”
这两部都是规范女子品行礼仪的书,说到底就是要把女人个个变成贞洁烈女。
老夫人展颜一笑,吩咐修箬:“老不中用了,多走几步路就累得不成样子,走罢,我想回去歇着。”
一行人离开漏月庵行至松柏林中,管家薛庆来了,见了老夫人先恭喜。
老夫人笑道:“甭在这里跟我打哑谜,我喜从何来呢?”
薛庆长的精瘦,两撇山羊胡修剪得非常整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笑口常开,此时更是笑弯了一双小眼睛:“您老可一直盼着侯爷纳妾好多生多养,今个侯爷就领了姨奶奶回来了。”
老夫人眉头一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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