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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平转头望去,正与来人照了个对照,均是“咦”了一声。
“原来小哥住在此处。”正是早间碰到的蒙湿诗,他只看了一眼宿平,又朝姚山凤调笑道,“却不知是凤娘子的娘家人,还是夫家人?——想来是定是娘家的了,都长得恁地一般俊俏。”
宿平眉头微微一皱,此人早间还有七分书生气,这时却全然十分的无赖相了,加之一眼扫他身后,还团团站着一十二条面色狠辣的汉子,徒增了几分恶感。
姚山凤摇了摇头:“蒙爷说笑,这是我夫家的表亲。”
“我不信!——待我将凤娘子与小哥的五官对个仔细。”蒙湿诗开扇咧嘴一笑,说话就要走向姚山凤跟前。后头的汉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宿平正想跨前一步阻拦,却见姚山凤拿出一锭银子,轻轻敲在柜台上,笑道:“蒙爷今日是来收租的吧?这是小店下半年的孝敬。”
宿平看得奇怪,暂且收住了脚。
蒙湿诗摇了摇缀扇,叹了口气道:“诶,整条街上都说凤娘子爽快,果然如此,只是……我怎么就觉着这爽快里头却透着股不情不愿呢?”这会儿,他反而不急着上前来取银子了。
“蒙爷又笑话了,你如何看出的不情不愿了?”
“这还不简单么?若是又情又愿,凤娘子何不亲手将小的们的辛苦钱送于我手?”
姚山凤无奈只好将银子抓起,出了柜台,走到蒙湿诗身前,伸手递给了他。
蒙湿诗嘴角勾笑,空着的左手就朝姚山凤接了过来——却不是摸向银子,而是女人的手臂。
姚山凤似早有所料,口里道声:“蒙爷拿好了。”说罢,就一翻手将银子快速抵向了对方掌心,也不管他接没接住,立刻又缩了回去。她割缝惯了各式皮革,手上到很活灵。
蒙湿诗眼见银子就要掉落,当下把那张开的折扇欠身一掏,便稳稳将它接在了扇面之上,也似乎极为轻车熟路。不过眼睛依旧盯着姚山凤白玉般的手臂,恋恋不舍地摇头吟道:“啧啧……佳人不忍折,怅望回纤手……”①
宿平微微鸷目,不动声色地朝前走了两步。
“蒙爷真是好诗兴,不过小店却是不敢多留了,怕耽误了你的正事。”姚山凤下了逐客令。
“不忙、不忙!久闻凤娘子的心灵手巧,此次前来还特地想做上一条新腰带,不知凤娘子可能帮我度量度量?”蒙湿诗合起折扇,再把那手中的银子又是一晃,“这就当是定金吧。”
“蒙爷照顾生意,自然使得——不过一条腰带只要一百钱即可,等做好了,蒙爷再付不迟。”姚山凤心中直把这登徒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通遍,却是不好推辞,只得又取来绳尺,硬着头皮上前。
宿平这时终于走了上来,拦道:“嫂嫂,还是让我来吧。”
姚山凤闻言瞥了他后头一眼,见门口那些汉子正有蠢蠢欲动之势,赶紧对少年低喝道:“你懂什么?且站一边去!”又见宿平兀自不动,便索性一把推开,来到蒙湿诗跟前。
蒙湿诗微微一笑,双手高举,身子向前送出,只等姚山凤来环其腰,仰吸一鼻,陶醉道:“诶——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凤娘子,你可知我自见了你的第一面,便终年茶饭不思,竟连这腰身也日见消瘦了不少……”②
姚山凤忙道:“蒙爷说笑了。”只把手上绳尺利索地向他腰间一套,匆匆扎了个对,两指捏好那对住的尺码,松开双手后退两步。
“唉呀,我明明一片痴心,你却为何总道我在说笑?——你瞧瞧,几年前还是多么俏嫩的一个姑娘,竟累成了这副模样。那侯志整日不在家中疼你,到底有什么好的?来来,我给你擦擦汗。”蒙湿诗伸出手掌就要朝姚山凤额头摸来。
宿平后头冲上。
姚山凤又连闪两步,兼张双臂挡住少年,却依旧笑面不改:“蒙爷,腰身量好了,要何种式样,还劳烦你在架子上挑拣挑拣。”
蒙湿诗一手落空,丝毫不以为意,还哈哈一笑道:“既是凤娘子的手艺,不论哪种样式我都是称心的……那侯志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讨了你这么一个好媳妇,真是羡煞我也。”
姚山凤道:“讨了我,又算是什么福气了?倒是我家相公,他能在沈指挥使手下做事,这才叫做福气——蒙爷,你说是也不是?”
蒙湿诗微微一愕,接着却是笑意更甚:“不错、不错!凤娘子果真是个妙人——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蒙爷好走。”姚山凤暗自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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