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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骆嘉树轻挑眉毛。
倪悠自认为他很想听下去,于是说道:
“倪采从小就很孤僻,只知道死读书,一个朋友都没有呢。”
“一个也没有?”
“是啊,一个都没有。她高二保送那年,爸爸想给她办个酒席,她都拒绝了,因为没什么同学好请的。”
骆嘉树轻点了下头,不着一语。他印象中的倪采,虽然神秘低调,却怎么也不能算是孤僻。
“而且,不知道是太清高还是怎么回事,她不喜欢直视别人,眼神特别飘忽,似乎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这一点骆嘉树也注意到了,除了比较熟的人,倪采从没有观察周围人群的习惯,相比于盯着某个人,她更喜欢盯着某件东西看。
倪悠注视着身旁男子那宛若雕塑的深邃侧颜,线条料峭的鼻峰、下颚,勾画出难以湮灭的心动轨迹。
骆嘉树感受到了她目光的热切,便微侧过头打量这个年轻的女孩。她的脸廓线条与倪采极其相似,可五官随了吴珂,精致有余,灵气不足。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骆先生......”
“嗯?”
倪悠脑中晃过倪采的面容,这个备受父亲偏爱、从小就聪慧过人的姐姐,是她长久以来的阴影。当她看到这个容貌气质都无人可匹的男人出现在倪采身边,甚至说出“倪采替您,我替倪采”这样的话来,她心中的不甘更是难以言说。
今天下午她走进婚宴大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个俊逸出尘的男人,倪悠见过不少出色的男生,却从没有过这种如遭雷轰的震慑感。
“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这是倪悠人生中第一次主动告白。
她是如此迫切。
也许倪悠真的随了她的母亲。过了二十多年豪门千金的生活,能满足她的人、能满足她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而骆嘉树,从家世到外在,都代表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这样的人,倪悠认为,才是她可以倾心的对象,才是她值得托付的良人。
然而这一切只是“她认为”而已。
骆嘉树不到二十八年的人生,什么样的告白方式没见过?
从低头递情书,到直接爬床,女生们花样百出,监管不严的美国大学宿舍也让骆嘉树吃尽了苦头。
他静静盯着倪悠,神色没有一点起伏。就好像她不过说了句“吃饭了”,而他表示“我知道了”,仅此而已。
倪悠心如擂鼓,全身上下的血液几乎都冲上了脑门。
她放肆地描摹这个男人的容颜,目光最后停留在他浅色的薄唇之上。
她想吻他。
骆嘉树终于感到些许不适,他微微皱眉,却见这个女孩从他的身侧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见她逐渐靠近,骆嘉树刚想伸手阻拦,不远处及时响起一声熟悉的叫喊。
“倪悠,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的语气冷硬,似乎带着几分的愠怒,声调也较往常抬高了不少。
倪悠急忙站定身子,颇显惊慌,如同被当场捉住的窃贼。她倒退两步,轻跺了下脚,低声对骆嘉树说:
“骆先生,不要告诉她。”
尾音还未消散,人已转身快步离去。
骆嘉树目送倪悠步伐凌乱地逃走,又听见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弧度。
“骆......骆嘉树。”
“倪采,你怎么来了?”
眼前的美丽女子和平日里的她大相径庭。脸颊涨得通红,眸光中是一簇熊熊燃烧的小火苗。
“她和你说什么了?”倪采问。
“没说什么啊。”骆嘉树答。
冬末春初,连绵缠绕在整个石廊天架上的紫藤萝重新发芽。枯瘦的枝干生满了灰黄色的冬芽,芽孢上覆盖着密密的绒毛,它们安静地等待在熬过秋风冬雪的枝丫上,期盼着有朝一日抽芽、拔节,然后绽放成盛大的花序帘幕。
而紫藤萝下两人,吹着冷风,也正进行着一场奇怪的等待。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倪采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当她看见倪悠绕到骆嘉树面前,倾身靠近,大脑还未给出指示,嘴巴已经张开喊了出来。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即使是再珍贵的东西,她也不争不夺,认为“是你的,最后总会来到你身边”。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痛苦,她的心中已然生出一种名为“执念”的东西。
我想要的,我就必须去争。倪悠尚且懂得,我又为何不懂?
若在往日,她能把对爱情的执念藏在心底,可现在......兴许是酒精的缘故,谅她酒品再好,也有些上头了。
尤其是骆嘉树这厮,此时的眼神竟然这么迷茫!
倪采直接问道:“刚才她是不是要吻你?”
骆嘉树眨了眨眼:“我不知道。”
可惜倪采脑中酒精作祟,竟然一点也看不出骆嘉树扮猪吃老虎的招数。
她大睁的眼睛忽然用力眨了两下,没再说话。紧接着,又眨了两下,然后眯了起来。
“我眼睛进东西了......”
倪采不再看骆嘉树,低下头用指关节揉了揉眼尾。眼睛痒得厉害,很快溢出了几滴泪珠。
风中漂浮的茸毛棉絮愈多,便说明春天的脚步愈发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