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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就不走了,让大妞跟玲玲回去。”老太太盘算的很好,指指韩念念睡的东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东屋我睡,窗户下再摆张床,让大妞带狗蛋牛蛋睡。”
不经韩念念同意,大妞已经进了她屋,东摸摸西碰碰,黑不溜秋的两手使劲按按架子床上的床垫,呀了一声,“奶,可软和了!铺了两床棉花被呢!”
韩念念冷脸进去,抓住大妞胳膊把人扯出来,当着她面把门啪嗒一声锁上。
“有事外面坐着说!”
大妞多少有点怕韩念念,缩了缩脑袋,抓了把瓜子嘎嘣嘎嘣嗑个不停,两只眼睛叽里咕噜打转,羡慕的打量韩念念身上穿的衣裳。
洋红色的毛衣,里面露出一截雪白的衬衫领子,下面是条黑色西装裤,脚上穿的也不知道是啥样式的皮鞋,还涂了大红嘴巴...
再低头看看自己,知道要来城里,早早把自个最新的衣裳穿上身,红格子罩衫,周身没有补丁,自己纺织的布,托人染的色,刚做好穿上身时,在他们村出尽了风头。现在看看,跟她身上的洋红色毛衣对比起来,自己的衣裳染色不均匀,还被洗掉了色,土不土洋不洋,再看看自己指甲缝里还有泥垢的手...
“姐,你这毛线衣可真好看。”大妞伸手摸了摸,软和又舒服。
韩念念不着痕迹的避开大妞继续要摸的手。
韩寡妇瞪眼看向大妞,气她不长眼色打断自己话,重重咳了一声,又继续道,“我看西屋也挺大,让你大哥跟大嫂搬过来住西屋,堂屋还搁啥八仙桌,还有这个中案长条桌,搁着都占地方,人都住不下了,还摆这些虚的干啥?搬出去,在堂屋再摆张床,你小哥小嫂过来住,至于你大爷大娘,我看就让他们住老家吧。”
主要是不喜欢她儿媳妇,木头桩子似的,看着就心烦,背地里跟她老大嘀咕她坏话,当她耳朵聋听不见是吧!
听她逼逼叨安排了一大通,韩念念好气又好笑,指指她自己,“您孙子孙媳妇都有地方住了,那我呢,我住哪儿?”
韩寡妇一愣,还真把她忘了。总归是自己孙女,还是要给安排给地方住。
锁眉头想了想,指指外边搁煤球的三间口,开口道,“把三间口收拾收拾,麻袋拆开缝个帘子挂上,又是一间屋,丫头不要住太好,将就个一两年,等嫁了人早晚是别人家的。”
韩念念忍不住拍手叫好,“您可真会安排!”
陈玲忍不住道,“姥姥,这是我姐自个花钱买的房,凭啥让大哥二哥他们进来住,干他们啥事啊!”
韩寡妇眼一瞪,“我的房子我当家做住!”
韩念念倒抽一口气,想把房契就地掏出来看看,啥时候变成她的名儿了。
“老太太,您这么安排经过我的同意了吗?”韩念念看她,没什么情绪道,“钱从我身上花出去,房子我买下来,过户我去过,写的是我名,跟您有什么关系?”
韩寡妇一愣,随即道,“花我儿子的钱买的房,不就是我的?咋的,我是你奶,还不能当家做主了?你也大了,难道不该对我尽孝心?!”
输人不输阵,早年村里有名的泼妇可不是好斗的。
韩念念食指头点了点桌子,不气反笑,“不错,您是生了我爹,可却没养我爹,我爹可是托了主席同志的福气,吃百家饭长大,又干您什么事?怎么您现在是想你上演封建家长剥削子女的大戏?”
说到这,韩念念彻底冷下了脸,“封建家长剥削子女也是□□!这种思想要不得!我看别耽搁了,直接送公安局,当公安同志来批判!”
自古民怕见官,韩寡妇一听韩念念这么说,吓得两腿打软,但还是虚张声势道,“白眼狼!白养活你了!”
“您什么时候养活我了?”韩念念掏掏耳朵,“我可是一口饭都没吃您家的,今天我把丑话搁在这儿,从我爹死那天起,我跟您没啥关系,给我一口饭给我一个地方住的是我姑,要养活我也是养活她,您就喝杯凉茶一边待着吧,心情好了我招待您两顿饭,心情不好...给我立马滚蛋!”
韩寡妇老脸一拉,嘴巴一瘪,扑在八仙桌上就嚎啕大哭,嘴里直嚷,“没天理,没良心的狗东西!”
韩念念懒得理她,把西屋的门也锁上,端了八仙桌上的搪瓷盘,坐院里边晒太阳边嗑瓜子。
陈玲左看右看,也出了去,任由韩寡妇自己在那儿哭,低声对韩念念道,“姐,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告诉我姥你来城里住的。昨天姥去咱们家,进门就问你去哪儿了,说来城里也不跟她说一声,闹着要过来看看,硬跟我娘拉扯,不告诉你住哪儿,她就不回去...实在没办法了,我才...”
韩念念拍拍陈玲的手,把瓜子递给她,“算了,小山子乡统共那么点地方,她早晚会知道。”
方知行过来了,手里端着饭盒,下面装的是豆腐脑,上面是两根油条。
大老远就听到韩念念家传来嚎啕大哭声,院门也没关,吓了一跳,忙三步并作两步进来,结果发现韩念念在悠闲的剥瓜子,跟她表妹唠嗑...
“方书记,你来了啊。”韩念念笑嘻嘻的起身迎他,待走近了,低声道,“等会屋里的两个人,一个别理,老家来的奇葩。”
方知行虽然没听明白奇葩是什么意思,但总归不理就对了。
“饭店供应油条,买了两根,还有包子和豆腐脑。”
说话的空当,方知行弯腰进厨房找碗筷,韩念念把靠在三间口的小八仙桌搬到院里,端碗摆筷子。
“玲玲,早上还没吃吧,一块吃。”
金黄的大根油条摆簸箕里,相较之下玉米面的包子就不够眼了。
炸油条极耗油,国营饭店一个月里可能只有三两天会供应油条,长这么大,陈玲吃过油条的次数屈指可数,不由咽了咽口水。
方知行自动把陈玲划分为小姨子一类,对象要讨好,对象的小姨子也要讨好。
刚洗刷的筷子夹一根油条给陈玲,“还是热的,快吃吧。”
陈玲哎了一声,“谢谢方书记!”
“不用客气。”方知行笑了笑,把剩下一根给韩念念,又往她面前盛豆腐脑的碗里倒了点麻油。
韩念念撕半根油条给他,“我吃不完,一起吃,把你包子给我点,还想吃包子。”
方知行嘴里接了油条,包子掰一半给她。
陈玲一旁看傻了眼,她也不是傻姑娘,立刻就明白了咋回事...
方书记跟她姐,这是处对象了啊...
堂屋里,老太太还在哭闹,从战乱说到至今,谁谁都欠她的,她吃了啥啥苦头,到老来还出了个这么不孝顺的孙女。
大妞一旁心不在焉的劝着,眼睛直往外面瞟,她姐也真是的,吃饭也不喊她们!从早上到现在可是滴水未进呢,灌了一肚子凉风!
“奶,饿了吧,多少吃点饭呐。”
韩寡妇一听有饭,快哭瞎的两眼困难的睁了睁,打开大妞扶她的手,颤颤巍巍出了堂屋,一看她孙女正吃着油条,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过去把陈玲撵开,一屁股坐小板凳上,簸箕里啥也没剩,不由冷下了脸,对韩念念道,“早上还没吃饭,去饭店给我买几个肉包子,有豆腐脑再来碗豆腐脑。”
韩念念吃完了最后一点豆腐脑,扭头看方知行,也吃完了,利落的收了桌上的筷子碗,塞给方知行,“方书记,你刷碗,我扫地,干完活咱们去看电影。”
说完,又问陈玲,“玲玲,你去不去?”
陈玲忙摆手,“我就不去了,还得家去呢。”
方知行咳了一声,单凭感觉,围小八仙桌坐的一老一少不会是善茬,想了想,还是隔岸观火。
两人旁若无人的配合干完活,韩念念进屋拿了她布兜和钥匙出来,还算和颜悦色对韩寡妇道,“老太太,我要出去了,我家没人,要不您移步?”
从未被如此无视,韩寡妇气得全身发抖,嘴巴动了动,愣是没说出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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