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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襄没有第一时间走入病房,他轻轻按着顾言抒的肩,“小抒,你先回学校。”她眼中一瞬间的惊讶和反抗,让他的声音沉了沉,已经不容置喙了,“听话。”
“陆九襄,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她瞪着他,眼睛里的水一滴滴沿着脸颊淌落,她质疑,她不满了。
他不让她留下来照顾姑父,可是,难道这些他又要一个人面对?
他们已经结婚了啊。
他其实从来不曾把她当成真正的妻子,对不对?
九年的年龄差,她在他心底,就是永远的不成熟,永远的稚嫩,永远无法独当一面。从领证的那一天起,她就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全部的接纳,等着他完全地将自己视作能站到他身旁的女人。
她一直在努力,深夜赶稿,协助老师做研究,查阅文献资料,她想这么一步步壮大自己,不为参天,只为成为一株他身边的木棉。今天她被他否定了。
小姑娘眼睛哭得红肿。
她擦干了脸上的水滴,用手背堵着嘴唇,嘤嘤嘤地,眼泪婆娑地瞪着他。
陆九襄轻叹,“别闹脾气了,先回学校,我答应你,周末的时候我回去接你。”
“不。”顾言抒退后两步,她摇摇头,“你不用接我了,我要去哪,我自己决定。”
他不让她留下来,她就不留。顾言抒像宣誓一样地说完这句话,她拔足飞奔着离去。
可是,可是才跑出医院,隐忍地含在眼眶之中的泪水却堵不住了,她惊慌失措地捂着脸,像只被人遗弃的猫儿,哭得眼眶发涩。
为姑父,为自己。
原来是她一直错怪了姑父。原来他一直深爱的姑姑,原来那个背离婚姻,从一开始就不够全心全意的人,是姑姑。
她终于懂得,陆思齐反问她,是否真的知道,谁是谁的替身,到底指的是什么。
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淡蓝的天,驱出一轮金灿灿的暖阳,倾城的光影,有鹅黄嫩绿慢慢地盈生出破土的希望。
顾言抒心思凌乱地回到了宿舍,连慕可欣不在她都没发觉。
“言抒,你的病怎么样了?”夏林杏皱了皱眉,从眼前过滤掉她红肿的双眼。
“还好,拿了药。”一说话,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声音仍然是哑的,顾言抒下意识哽住了下面的话,她愣愣地转过眼睛。
徐驰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飘荡的帘隐约露出一截手腕,不知道睡熟了没有。
夏林杏面对这么分崩离析的宿舍,心里比顾言抒更难过,她俯下身,在她耳边小声说:“谭峥每天在宿舍楼下等慕可欣,他们分明是故意在徐驰面前作秀,这样就算了。我和徐驰每天都会在宿舍里聊会天,慕可欣借题发挥,说我们打扰了她的学习。明明我们的声音已经很低了,再说以前她也没这样过,徐驰气不过,就说了一句图书馆才是学习的地方,宿舍里我们都是自由的……于是慕可欣除了晚上睡觉就再也不回来了。”
“慕可欣是真的喜欢谭峥吗?”顾言抒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慕可欣的钱包里放着一个男人的照片是真的,之前和她没闹这么僵的时候,有一次她拿钱包付钱的时候,被我看到了。不过没看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谭峥。”夏林杏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也就是寒假的那时候。那之后没几天,谭峥就和她在一起了。”
因为这件事,夏林杏十分看不起慕可欣。这次她立场坚定地站在徐驰一边,彻底和慕可欣闹掰了,划清了界限。
顾言抒担心徐驰醒着,她不敢再多说话,让她听见。
和夏林杏没有聊几句,暮色渐淡,她抱着一本古代汉语词典上床,想要学习,但心思全不在这上面。
正逢开学,社联里有一些迎新活动,往年这些都是由席昭负责的。
但是最近,找不到他的人了!
顾言抒正好也是迎新项目的负责人,她联系上了席昭。
“那么多人等你一个,你到底在想什么?”在企鹅联系,简略的一行文字看上去有点生硬。
对方回复极快:你不知道我请了一周的假期吗?
这个顾言抒知道,就在今天请的,理由是,亲人生病了需要照顾。
他现在生病的亲人——
顾言抒皱着眉敲下一行字:你是因为陆先生?
席昭不耐烦了:不然你以为我还有哪个“亲人”生病了?
他不嫌麻烦地在文字上加了上下引号。
顾言抒把手里的词典胡乱翻了几张,指尖猛然停顿。
她拨通了席昭的电话,那边不过响铃两声就信手接过,一片闹哄哄的舞池音乐声,和吵嚷的人群推搡声,啤酒瓶破碎的震耳欲聋的响声,那边正有男人重锤过一张桌子,扯着嗓子骂着粗话。
顾言抒一惊,“席昭,你在干什么?”
你叔叔躺在医院,你借故请假,可是你现在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