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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主任风风火火扛来半块床板,搁在床头上,正好补齐空缺部分,宿舍一下比刚才整齐多了。
掌灯时分,有人敲门,声音很低,“俞老师在吗?”非常温和的声音似曾相识,又一下想不起是谁。任保管腋下夹着什么东西进门后立马关上房门,一脸热情地说:“俞老师,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白天的事实在对不起!”
俞致祥被保管说得有点莫名其妙。
“我是故里中学七四年的毕业生,说起来曹还是校友。好像你是松柏峪的,曹还真有缘分。高中语文课学一篇古文时,池校长留的作业是去你们庄调查,我去过你们庄上。你们在校那阵,正是教育回潮时期,教学抓得紧。我上学碰上开门办学,不抓学习,没学下知识。”任保管说话的兴致突然很高。
“任老师,快请坐,有话慢慢说。”俞致祥不抽烟,为来人沏上茶水。
“我高中毕业后被推荐到中专学习,按政策要社来社去。也算我运气不错,池校长正好调地区工作,在他的关照下分配到故里中学。池校长现在是地区文教体处人秘科长,他的女儿提高班毕业后也分配到曹学校。”任保管越说声音越低,“她是一年制的,没有学历,也不会教课,安排到收发室了。”
“是他的小女儿池丽丽?”
“你认识池科长?”
“他是我的小学老师。”
“原来是这样,太好了!你是真人不露相啊!王校长的弟子,池科长的弟子,还骗我说谁也不认识呢!俞老师,王校长为今天的事狠狠批评了丁主任,丁主任又原原本本批了我一顿。”
“为什么批评你呢?”俞致祥大惑不解地问。
“你不知道?”
“不知道!”
“真不知道?”那双善于查颜观色的眼睛又眯成一条线,注视着俞致祥。
“为啥骗你哩?”
“那我就实话实说吧!俞老师,行政会议研究新购置的办公用品配发给新来的老师,保证一线教学需要。工勤人员暂用旧的,以后陆续配齐。”
“谁用不都是一样的。”
“那是遇上你这个好说话的,换别人就不行,非要争个你高我低不可。我觉得欠池科长一个人情,人家也给我打过招呼的,再说,又是一个女孩,曹给人家还能办个啥事?就私下将你和池丽丽的宿舍调换了。宿舍倒是差不多,就是配置不一样。还没来得及给丁主任汇报,王校长就亲自检查了!”
“原来是这样。我住这里也是挺不错的!”
“王校长要丁主任按会上研究的办,你说这让我的脸往哪儿放?俞老师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麻烦你给王校长说说,就说是你自己和池丽丽调换的。”任保管挪了挪屁股下那把由他配发的脱着漆皮的坐椅,使自己离俞致祥更近些,声音压得太低了,俞致祥得费好大劲才能听清他说什么。
“没问题,任老师,请你放心!”
“我一定会记你这个人情的。俞老师!曹学校是县级单位,底子可厚实着呢!以后你需用什么时只需吭个声。别小看我这个缺,刚来的新人没有一条烟别想从这里领出东西!”任保管说到尽兴处,说漏了嘴,脸红了一阵又马上恢复了常态。
“好好!我记下了。”
“俞老师,你不抽烟,这条烟留着招呼人吧。”任保管这才从腋下取出一条用报纸裹着的香烟,放在那个由他配发的老式偏头办公桌上。
“不用,不用,我不会抽烟!”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俞老师,抽烟是为说话搭桥哩,也是与人沟通的一种技巧。人家不缺你一支烟,就是看你抬举不抬举他。烟的档次还不能低,越高在人家看来你越看得起他。人都有个先入为主的毛病,早来的想着迟来的尊他,年老的想着年轻的尊他,官大的吃官小的,钱多的吃钱少的!我看你是个老实人才给你说这话呢,换上别人我不会说的。”任保管看俞致祥的眼里已有睡意,不再多说,起身告辞。
俞致祥追出门外,手中拿着仍然裹着报纸的香烟。任保管忙以手示意莫要声张,接过烟夹在腋下,一溜烟回保管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