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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没有这么麻烦的,”梅菲斯解释,“六十八年前,一位巴尔的刺客潜入这里,谋杀了当时的大主教比利-布坎纳先生,以及两名高阶牧师,此后神殿就加强了防御……”
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面前,打断了少女的话。
“恕我冒昧,梅菲斯小姐,将教会的内部机密泄露给外人,我觉得这种行为难称妥当。”
“多谢你的提醒,谢诺,”梅菲斯也板起脸,“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份资料早在十八年前解密,它早已不属于机密了。”
站在琼恩和梅菲斯面前的人大约三十余岁,灰色头发,身材高而瘦削,脸色不太好,有些枯黄,穿着一件灰色皮甲,整个人显得很黯淡,但双目炯炯有神,锐利如刀,被他眼神注视,便有种仿佛被“切开”的错觉。琼恩见过他,前日在巫妖大长老家中,黑衣少女凯瑟琳突然现身,与梅菲斯激战一场,随后守卫赶来将其逼退,其中就有这位谢诺,弓术出神入化。据梅菲斯说是塔瑟谷的四位圣武士之一,还特别警告琼恩对其要避而远之,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可以让一让吗?”梅菲斯扬了扬眉,“大主教在等着我们。”
“我知道他在等你,”谢诺盯着琼恩,“但他呢?”
“他是我的朋友,已经在安全访客名单之内,如果你对此有怀疑,去向大主教确认好了,”梅菲斯说,“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两名圣武士对视了片刻,最后谢诺让步,移开身体。“你应该多加小心,”他对梅菲斯说,“总和某些家伙走得太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我会记住你的忠告。”
梅菲斯握着琼恩的手,从谢诺身旁走过,转入一条楼梯。“他一向这样,”走出一段距离后,少女低声解释,“不是特别针对你,别在意。”
琼恩耸耸肩,“你们关系似乎不太好。”
“嗯,是不太好。”
“为什么?”琼恩问,“因为你的血脉?”
梅菲斯是邪神巴尔的女儿,而且是他复活的最大希望所在,因为这种缘故,她在提尔教会中很受排斥,即便有大主教的一力支持,现在又得到神明的认可,成为圣武士,但处境依旧没有得到太多的改善,这一路来守卫和牧师们的态度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所以琼恩首先就朝这方面猜测。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不是全部。”
“那是为什么呢?”
“也没什么,不过是彼此都看不顺眼罢了,”少女笑笑,“其实刚认识的时候还行。后来有段时间,我们几次合作执行任务,结果都还算成功,但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闹得很不愉快。我对他的很多想法、理念和行事风格都完全无法认同,他看我估计也差不多吧,从那之后关系就越来越僵了。”
“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又欺诈敌人,让他觉得你不守圣武士的规矩?”
少女笑起来,“你错了,”她说,“他可比我更不守规矩,公认的。”
“是吗?”
“是的,”少女确认,“比如有一次,我们得知了散塔林会的一个暗杀计划,可能导致数百甚至上千人丧生,于是进行调查,最后在欧杜林城发现了其中一个参与者,他是个间谍。我们在他家里抓住了他,还有他的家人。时间紧迫,我们需要他供出同谋,阻止这次暗杀,但他坚不吐实。琼恩,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用附魔术控制他,让他招供。”
“真是典型的巫师思维,”少女白了他一眼,“但我们哪里会附魔术,临时也没法去找个巫师来。”
“和他做交易,饶他一命,换取情报。”
“试过了,被拒绝了。”
“那就严刑拷打他,逼他说。”
“刑讯逼供是违反圣武士准则的。”
“我知道,但我反正不在乎,我觉得你应该也不会在乎吧,在那种特殊情况下。”
“对,”梅菲斯承认,“如果是乌瑟尔老师,他绝对不会同意刑讯;如果是希欧,他大概会犹豫很久,但最终还是会同意一试。不过当时在场的是我和谢诺,我不会犹豫,谢诺也不会。”
“那不是很好么,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那家伙非常顽固,无论我们怎么折磨,差点都把他弄死了,他依然不肯开口。”
“这样啊,确实很麻烦,”琼恩想了想,“他的家人呢?是否知道点什么?”
“他的妻子,还有一个七岁的女儿,当时也在我们手上,”少女说,“但我们确认他妻子对其真实的间谍身份毫不知情,对他的工作也一无所知。女儿就更不用说了,她们是清白的。”
“他爱他的家人么?”
“就我们所知,非常爱,尤其是他的女儿。”
“那么,”琼恩欲言又止,“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但是……”
“我知道你的想法,”她说,“你想用他的妻女做威胁,逼迫他招供是吗?”
“嗯,”琼恩说,“我觉得这是条路,不妨一试。但我确实不知道你是否会同意。”
少女侧了侧脸,“当时谢诺提出了这个主意,我也勉强赞同了。原本的计划只是恐吓他,但事情的发展并不如意,那个人知道我们的身份,认为我们不会做得太出格,还是不肯合作,于是……谢诺当着他的面,把他女儿的一根手指切了下来。”
“呃……”
“谢诺告诉他:如果他再不合作,就把他女儿切成碎片。那家伙还在犹豫,于是谢诺砍掉了他女儿的右手,他最终屈服了,彻底招供,我们得到了情报,成功阻止了那次暗杀。”
“无论如何,这个结果总还是不错的,”琼恩安慰,“而且手断了也可以重新接上的。”
梅菲斯摇摇头,“接上断肢需要再生术,欧杜林当时没有这么高阶的牧师,我和谢诺只能替她暂时止血,等送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无法续接。”
“唔。”
琼恩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么,”他迟疑地问,“你觉得谢诺做错了是吗?”
“你觉得呢?”少女反问。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少女叹了口气。
“但你当时并没有阻止他。”琼恩指出。
“不是,当时谢诺在房间里审讯他,我在外面警戒,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形。但是坦白地说,我即便在场,也未必一定会阻止,我并不赞成谢诺的做法,但也不是完全反对……我的意思是说,有些时候你确实没有其他选择,不得不做某些事情,但我还是很难接受。但我更难接受的是:他把这种事情,这种选择,从来都是视为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为了正确的目的,他可以完全不择手段,即便是牺牲那些无辜者。我……我不喜欢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琼恩?”
琼恩握着她的手,“我明白。”
少女嫣然一笑,却又摇了摇头,“不,你不明白的,”她说,“有些事情,有些选择,没有经历过,没有亲自面临过,就不会真正明白的。”
琼恩并没有反驳,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算了,不提这些,”少女说,言谈之间,两人已经走上三楼,“大主教在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