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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烈默然走到他的面前,坐下。
老者未看虞烈,更没看那枚黑玉雕,他按着自己的膝盖,平静的说道:“我有事,将要外出游历,此去不知何年方归,你若肯应承我一件事,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虞烈惊道:“长者外出,且容虞烈与萤雪侍奉左右。”说这话时,并无半点作伪,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老者与他有救命之恩。
老者面色稍微一缓,摇头道:“这一次,我是去访药,不会带上萤雪。”
一路北来,老者时常会停下,进山入林挖药材,对此,虞烈并不奇怪,只是现在他却暗暗觉得,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不禁问道:“不知长者访的是何药?”
老者道:“这药举世难寻,我踏遍了中州大地也未见到它的身影,准备沿着冰河之源往北去寻,或许能找得到它。我走之后,你要好生照顾萤雪,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不让她半点委屈,你可否做到?”
虞烈心头一动,拜道:“长者放心,虞烈便是舍去性命不要,也绝对不会使萤雪受到丝毫委屈。”
“很好,我姑且再信你一回。你这黑玉雕没有半点用处,证明不了什么,但我会留书一封与燕大将军,希望他能收你为弟子,并且,明日我将认你为螟蛉之子,继承我的领地,你别高兴的太早,那是当年燕君赐我的一块不毛之地,它所能带给你的也只不过是一个贵族身份而已,至于以后,那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
烂漫的春风吹红了中州大地,带来了花的芬芳与草木的气息,不过,其中也有那浓得化也化不开的血气。
天地之间,一派肃杀。
小小一个代国,方园不过千余里,却聚集着数十万人与马,他们在这里舍命厮杀,犬牙交错的战阵如同四方合围又纵横穿插的巍峨城墙。一道道,一浪浪,有些静止如山,有些动如雷霆。
正北向,燕却邪挺身在战车上,在他的身后,密密麻麻的阵列着黑色的海洋,那玄鸟大旗飘扬在大阵上方。
正东向,顶盔贯甲的齐国上将军乐凝按着剑环顾四方,在他的身后,万马齐喑、长戟如林,那雪白色的盔缨仿似浪花一般,层层逐向远方。
西北向,宋伯约风彩依旧,只是眉宇间却略显疲惫,而宋国的将士们,那一片黄澄澄的汪洋正在他的身前身后层次递开。
正中向,火焰战车在奔腾,桐日大旗在燃烧,仲夫离身着火盔火甲冷漠的看着前方,在那里,躺着成千上万具尸体,大雍的荣誉不容挑战!
秃鹰在天上盘旋,它们本想飞下来啄食这些血肉,但却被这冷寒而浩荡的气势吓得只敢高高盘旋。
代国的四方关城与要塞,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已经通通被打开,在西北向的惊魂关外,人与车所组成的长龙从四面八方涌来,不过,却不是行走各国的商人,而是军队押送的粮车。
惊魂关三十里外有一片森林,这里一派祥和,鸟儿在树梢上歌唱,虫子在泥草中低吟,战马在树下啃食着新鲜露尖的嫩草。
阳光穿过树梢,投下斑影点点。一个浑身红火的人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举目望向远方,他的神情些焦急,细长的眉毛不时的皱起。
“蹄它,蹄它。”
遥遥的奔来一骑,马背上的骑士马术极为高超,他规避着山石与泥潭,穿行在密林之中如履平地,等到了那块大石头下,骑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侯子,关城已锁,不容任何人通行,宋国押送粮草的军队正沿四方扩散,他们要清扫那些背后劫粮的山戎人。”
“侯子,看来,这场战争会经久不散,我们必须得尽快离开这里,往东绕过雍军大营与齐军大营,然后再寻路转向北方。”一个黑精黑瘦的年轻人在石头下说道。
石头上的红衣人转过头来,向身后看去,在那密林里四处散落着人群,他们大多身着简陋的甲胄,手里提着各式兵器,也有许多半大的孩子参杂在其中,细细一数,怕不有三五百人。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个个带伤,个个狠戾,天知道,他们一路来,经历了些什么。而在那些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被杂草与烂布遮掩的板车上堆放着袋袋粮食。
没错,他们曾经劫掠过宋军,也就是宋军押送粮草的部队要剿灭的山戎人。
红衣人道:“轻装前行,每人负上十斤粮。”
一个身材巨大的光头壮汉摸着脑袋嘟嚷道:“好不容易得来,怎么又要舍弃?十斤粮,可吃不了多久。”
“不要担心,咱们还可以再劫,反正现在到处都是粮!”一名提着两柄板斧的人接口道。
“走了!”
红衣人跳下大石头,翻上马背,猛地一夹马腹,穿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