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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毅想起怡安的百宝箱,她每年生日都能收到的家书”,想起她一路走来得到的爱护,突然觉得是怡安错了。她一直因为不能见到亲生母亲,缺乏母亲陪伴而伤感,其实,她母亲一直陪在她身边,无时不刻。
姑姑,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怡安。”
楚言点头微笑,突然上前给了他一个轻柔的拥抱:怡安喜欢你,我也喜欢你。能得到你真心看待,是怡安的运气。”
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筱毅给闹了个大红脸,嗫嚅地咕噜着:怡安很好,我,运气。”
靖夷和图雅都笑了。筱毅和怡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但愿能相伴一生,白头偕老。
送走筱毅和图雅,楚言重新净手焚香,在洛珠和芸芷的灵前,述说祷祝一番。
转向靖夷,开门见山地问:听你派来服侍我的婆子说,芸芷前些年大病一场,旧伤病发作,以致缠绵病榻,最终还是不治。我问她是什么旧伤。她说太太早年路遇强盗,伤了要害,经脉受了损伤,落下心悸头晕的毛病。靖夷哥,那强盗,可与九阿哥有关?”
靖夷沉默片刻,叹道:那些事都过去了。如今,九阿哥落得那样下场。我们没必要落井下石。”就算曾经憎恨过,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听闻那人被除籍削爵,连名字都被改成猪狗,性命朝不保夕,只觉得可怜可叹,再恨不起来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皇贵胄,一辈子高居人上,唿风唤雨,到老来,跌落泥塘,仰人鼻息。下手的还是亲哥哥。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楚言默然,好一会儿,轻声说: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卷进去。”
靖夷安慰地笑道:别自责。要不是你,我恐怕也娶不到芸芷,芸芷也认不得寒水。寒水是个好人。芸芷同她情逾姐妹。她对筱毅对怡安,那可真是掏心掏肺,比我们这些亲爹娘还要仔细周到。”
她那孩子,可有下落了?”
还没。九阿哥的嘴紧得很。”
楚言长叹一口气,皱眉沉思。
靖夷体谅地说:筱毅他们这一去一回,怕不得几个月。我们不如往京城走一趟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法子。”
靖夷哥?”
听说,八阿哥的情形比九阿哥还糟。我猜你必不能看着他去死。”所以,他让筱毅去找怡安,她才是他的责任。
楚言有些无奈地叹道:当初,请你把那道密旨带给他,总以为那么个聪明人,见势不好,及早抽身,总该能保住一家人。谁成想——我若没回来,不知道,又或者为了怡安分不出身,也只好罢了。偏偏,又回来了,知道了,怡安的事也插不上手,还真是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若只是死还罢了,反正到头来,谁也逃不过一死。那么个人,那么清深义重,死得那么屈辱,那么悲惨,她没法袖手旁观。就算他真做了什么,辜负了许多人,他和她之间,总是她欠的多一些。
兴许,该怪我。那年,我把密旨交给八爷,他再三问我,你是否还活着。我说你早已不在人世。他当时脸色一灰,好像心死了一般。八爷那么精细能干的人,毫无挣扎就落成今天这样,大概真是不想活了。”
楚言心中一痛。胤禩,你这个傻子,呆子!
稳住心神,叹道:哪里怪得了你?你也有苦衷。当初,阿格策望日朗逼着你帮忙圆谎,太难为你了!这些年,你心里想必也不好过。再说,你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不要说你,就是我自己,也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好几次险险没命,也没想到真还有命回来,还有见到你们见到怡安的一天。”也许,真的是阿格策望日朗的英灵,一直跟着她,帮她避陷挡灾。
短短几句话,掩去了多少危机劫难?靖夷上下打量她,已经看不到那个娇憨少女的影子。这个女子,经历了多少辛苦,走过了怎样的路?能否否极泰来?前方还有什么等着她?
靖夷突然有些不安:八爷给关在宗人府里,有专人看守。只怕不容易。万一有人认出你——”
楚言笑得苦涩:我知道。我也没把握,尽尽心吧。回来前,以为怡安在宫里,我预备了点小东西,做了上中下三种打算。既然怡安用不着,看看别的地方用不用得上。我会小心,不暴露身份。死了几年的人了,突然活转回来,自己想想都怕。”
这些年,靖夷也招了几个徒弟,培养了一点力量。最靠得住的那点人手,都交给筱毅带走了。京城水深,靖夷不敢轻举妄动。有佟家,同仁堂和寒水在,一向以来,要打听什么,办点什么事,也不是难事。这一回,事关重大,前两处无论如何不敢惊动。
那两处也已不比从前。同仁堂由雍正皇帝钦定供奉御药房用药,算皇商了。先前恩宠有加的隆科多受年羹尧一案牵连,被削职,派赴俄罗斯商议边界。佟家摇摇欲坠。
寒水在城南郊外,交通便利又僻静之处,买了个庄子。既是货栈,又可用来临时安置生意相关的人等。靖夷每回进京,都把大部分手下伙计安排在这里,自己偶然也在此过夜。
靖夷只称楚言是同乡,进京投亲,遇上了,搭个伴。庄上管事毫不怀疑,仍是热情安排住下。
次日一早,楚言道谢告辞,叫了辆马车,独自往城里来,按照靖夷指点的地址找到那家天主教堂。
楚言该如何与寒水相见,让两人花了些心思。表面上,寒水的周围风平浪静,少有风吹草动。但以寒水与佟家和九阿哥的关系,加上弘历弘昼怡安时不时往她那里跑,皇上真能放任不管?不要说楚言,就是靖夷也不相信。以为死了好几年的姐姐活着回来,按寒水的真性情,怎可能不先大哭一场?传到皇上耳朵里,他们什么也别干了。
规模不大,但靖夷一直与广州的洋人保持着生意来往。寒水相当于他在京城一带的代理。那些传教士也是猴精,知道寒水背景深厚,有机会都把生意送上门,设法结下些香火情。寒水却不喜欢洋人,这类生意全都丢给了底下一个伙计张罗。
靖夷照例过来与寒水打个招唿,言语间指点她找借口往那个天主教堂走一趟,有个故人在那里等着与她相见。
寒水纳闷不已,却知靖夷为人实在,他说有便有,他不细说自有缘故。
靖夷走后,寒水佯装无事,找来总管随口询问生意。可巧管着洋人生意的那人回乡探亲还没回来,他走后,那家教堂的洋神普来订了些货物,拖了一个多月还没送去。寒水就推说要去城里逛逛,顺便给他们把东西送去。
洋神普听说佟夫人亲自来了,不敢怠慢,亲迎出来,陪着叙话。寒水叫他自去忙自个儿的,只说自己头回来,想随便看看。丢下跟来的管事与他罗嗦,自己往弥撒堂行来。
一进门,接着昏暗的光线,就见神堂前跪着一个披着蓝底黄花头巾的女子,心念微转,想到早燕。
早燕与罗衾离开京城后,辗转去了广州,在那边开起绣庄,又办了个善堂收养失去父母的孤儿。靖夷与他们多有来往。罗衾还陪着靖夷去准噶尔找楚言。早燕不知是担心被废太子牵连还是什么,再也没有回过京城。秀娥等人私下里也有些埋怨。如今,换了位皇上,废太子早就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寒水这么想着,慢慢走过去,靠近了,刚要出声相唤。那人已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轻唤:寒水,你还好么?”
寒水如遇雷击,惊得呆了,然后就觉得全身无力,跌跪在她身边,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却说不出话来。
那人侧转过身,抬起头,对她微笑,口中微叹:你怎么越来越爱哭了?”
寒水心中欢喜,又怀着无尽的委屈:你,姐,我——”扑到她怀里,号啕大哭。
楚言揽住她,轻轻拍着,也不说话。
洋神普听说佟夫人突然在弥撒堂大哭起来,不知出了什么事,连忙赶来探看。
楚言揽着寒水,含着泪,面带欢喜,告诉说:这位姐妹说,她被圣母的丰姿吸引,忍不住想要靠近,然后,她听见了圣母的福音,心中充满幸福,感动得无以复加,不禁流下了欢喜的眼泪。”
洋神普又惊又喜,向寒水确认,做着夸张的手势,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门外跑进来好些人,也是又惊又喜。一堆人跪倒在地,膜拜祈祷。
洋神普还想请佟夫人宣讲感受神迹的细节,被楚言诚恳地挡了回去:神父大人,这位姐妹好像是第一次与神主接触,还处在震惊之中。请您再给她一点时间。”
想到寒水的身份,洋神普倒也不敢造次,又宣讲一番天主教教义,见她不住点头,满心欢喜。拜托这位看来入道已久的姐妹照顾佟夫人,小心地退出去,只道佟夫人回去感悟一番,不日便会回来受洗。
寒水根本听不懂,只管抱着姐姐流泪,管他圣父圣母,能把姐姐送回来,叫她信啥都行。
姐妹俩在弥撒堂内相拥而跪,低低述说,谈了很久。
寒水,那个唐九,你还要他吗?”
寒水一惊:他又做了什么?”
他恐怕快死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他捞出来。如果你不要,等我问完话,就打发他该去哪去哪。那种人,死了干净。”
寒水期期艾艾:姐,我也有话想问他。”
楚言了然:那你得给他找个安稳的藏身之处。那些都是人精,你可别叫人看出破绽。”
寒水怎会不明白厉害:我晓得,原先也预备了这么个地方。”
靖夷人手不够,你帮着打听消息,弄清他在哪里。其余的,什么也别做。你在明处。”
皇上命人压送他回京。听说,快到保定了。姐,你跟我回去吧。这种地方,不是你呆的。”
你那里,我不敢去。可不能让那帮人知道我还活着。我先在洋人堆里躲两天,洋人好煳弄。这里出了神迹,恐怕要热闹几天。我得换一处。你别担心,靖夷会护着我。要是一切都能顺利,咱们姐妹以后有的是工夫话家常。”
嗯。怡安——”
筱毅去接她了。那孩子,我信得过。”
嗯。把怡安交给他,我也信得过。”
细细商议一番,寒水略略收拾,沉静地走出去,在洋神普殷勤送别中,登车而去。
夫人。”管事跟在车旁,小心翼翼地问:您真要信那洋神么?”
寒水被打断思路,想了想,笑道:他们那神好像有点门道。到底多大能耐,还得看看再说。”
这边,楚言离开天主教堂,在旁边的小巷中遇到靖夷。
楚言有些为难:靖夷哥,我想先把老九弄出来。”她总觉得他们兄弟那么多年的经营,没那么容易被新皇帝一下子就把家底扫干净,总该还留着点力量在暗处。宗人府伸不进手去。先把外面的老九弄出来,让他把残余的人手调出来,救胤禩兴许容易些。
老九奸猾,可事到如今,楚言不怕他不听话。
只是,这事,对靖夷太不公平。
靖夷沉默了一阵,淡淡说道:都是为了那孩子。芸芷临终还惦记着那个孩子。再怎么也得从他嘴里掏出句实话。要不然,芸芷,寒水,这些年,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