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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踹得震天响里边的人都没个反应,知青们气得鼻孔快冒烟了,他们整日提心吊胆的上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生怕不小心遭薛花花逮到,她倒好,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们上工去了她就起床吃东西,他们下工回来,她就躲房间睡觉,既没脸见人,咋不撞墙死了算了?怀揣着投胎重新做人的心态而死,至少保存了知青房的颜面。
知青们轮番上脚,踹得门摇摇欲坠,梁兰芬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嘴,胸口闷地难受,趴在床上不停地掉泪,写忏悔书的三天饿狠了,之后不管吃什么肚子都翻江倒海的不舒服,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不是她破罐子破摔,而是站久了会头晕目眩腿发软,稍不留神就晕过去了。
为了不给知青们添麻烦,她只得乖乖在房间躺着。
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吵,天又热,满头大汗的她强撑着身子起床,摇摇晃晃的走到门边,取下门闩,轻轻拉开了门。
知青们骂得正热火朝天,门忽然打开了,梁兰芬鼓着双死鱼眼瞪着他们,脸色苍白,唇色发青,瘦削憔悴的脸颊布满了汗和眼泪,惊愕过后,知青们嵴背发凉,梁兰芬的情形,一看就不好,万一把人逼急了死了,他们可负不起责。
霎时,知青们一窝蜂的散了,心底再有怨恨也不敢在梁兰芬面前发泄,甚至不敢多在房间逗留,怕梁兰芬有个好歹赖在他们头上,所以宁肯在庄稼地待到天黑也不愿早早回去,哪怕下雨,他们也尽量出去串门。
男知青们还好,去陆建国家里请教种地的方法,女同志们就惨了,她们平常很少和生产队的人走动,贸贸然上门聊天太尴尬不说,家里年长的妇女还以为她们有什么目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女知青傻了才上门看人脸色呢。
她们倒是想起同为知青的李雪梅了,可李雪梅家里成分不好,刚来生产队,她们好多人都说过她坏话,拉帮结派的排挤她,勐地厚着脸皮上门,她们抹不开面子,想来想去,把眼光聚集到了罗梦莹身上,罗梦莹和陆红英关系好,两人时常聚一块讨论拼音字母,薛花花带领全家扫盲开始,陆红英时常跑田里问罗梦莹问题,罗梦莹去陆家串门太自然不过了。
于是,她们缠着罗梦莹,说好奇薛花花全家扫盲进行到哪一步了,要去看看。
夏天的雨势滂沱,倾盆如注,知青们不怕淋雨,不怕小路泥泞,两人一把伞,卷起裤脚,提着各自的鞋子,光脚去了薛花花家。
薛花花的家离知青房有点远,知青们裤脚被小路两侧的青草染得湿透透的,还未到院坝,就看见檐廊上的情形了,薛花花靠墙站着,手里捏着条细竹竿,指着墙上的一遍遍读,“ā,á,ǎ,à;*,ā,*,ā,*ā,巴适的巴……*,á,*,á,*á,拔草的拔……”
她对面的长凳子上,几兄妹身姿笔直而坐,齐齐跟着读,哪怕背朝着她们,女知青们也能通过他们铿锵有力的声音想象他们认真专注的模样。
和女知青们想的不太一样,虽然见过陆明文和陆建勋在田里边干活边默写字母,她们以为是刚开始的兴奋,本能的对新鲜事物的好奇,等几天好奇心过了,他们就没动力学习了,岂料他们个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女知青们忍不住默默算天数,从薛花花宣布扫盲,到现在也就十来天的功夫,新鲜劲好像维持得有些久。
薛花花先看到罗梦莹,又看她身后跟着几个知青,以为她们有事,收起细竹竿,朝外喊,“罗知青,你们怎么来了,快来家里坐。”说话间,弯腰抬了抬凳子,陆德文三兄弟不太高兴,他们才学半个小时不到,咋突然来人了?
看他们拉着脸,薛花花没个好气,“皮又痒了是不是?”
三兄弟赶紧起身让开,乖巧而拘谨的靠墙站着,薛花花让他们进屋再拿两根凳子出来,下雨屋里黑,坐外边更敞亮些。
女知青们心里有点憷薛花花,进了院坝,老老实实贴着罗梦莹,悻悻然打了招唿后就不吭声了,罗梦莹哭笑不得,和薛花花寒暄,“婶子,又在学习呢,下雨天没啥事,我们过来坐坐,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打扰是肯定的,薛花花规定了任务,到下个月考试前,要把拼音声母韵母全部学完,不仅会写会背还要会拼,吃过午饭学习小会,吃了晚饭学习得久点,昨晚下雨,庄稼地没事儿做,趁着清闲,当然是继续学习了。
“耽误不了啥。”薛花花爽朗的答了句,待陆德文和陆明文提着板凳出来,她叫陆德文,“去柴篷把柴挽了捆好,老二和老四搓草绳去……”哪怕是下雨,家里还是有做不完的活,不能干活就做其他的,左右不会干清闲。
女知青们放不开,望着泥土墙上贴着的字母,夸奖道,“婶子真有才,这种方法都想得出来。”
整整一面墙,贴满了泥捏的字母,近看像是墙上的装饰,别具一格,薛花花笑,“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们自己动手捏的字母,不容易忘。”
起初她捏了两个a*,陆德文他们好奇跟着动手,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捏字母,陆明文从田里挖的泥堆在院坝外,太阳晒干得快,陆红英一天灌好几次水,三兄弟下工回家,顺便抓一坨捏手里进屋,吃饭前,都在捏字母,不仅堂屋的墙壁,灶房的墙壁,连睡觉的房间都贴满了字母。
学习氛围浓厚,两岁的西西都会背字母表。
“照这种速度,红英她们很快就能认识字了。”有的书标注了拼音,用不了多久,她们就能看带拼音的文章了,坚持学习,三个月后就会认简单的字还会写,罗梦莹为陆红英感到高兴,虽然生产队的老人常念叨读书没用,不如多挑两挑粪有用,还拿知青举例子,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下乡种地啥都不会,养活自己都难,幸亏没有结婚生孩子,不然孩子都得饿死,但她始终坚信,读的书越多,自己的心胸会越开阔清明。
她对薛花花道,“我写信让我爸将我小学的课本寄过来,里边有课后题,婶子们可以练习。”她不知道薛花花说每个月考试的事,光是学习看不到进步,练题才是查漏补缺的关键,她小学的课本全在,搁家里没用,不如给需要的人。
薛花花高兴非常,小学课本包含了数学,有了数学课本,她们就能循序渐进的学数学了,数学不像语文,会拼音会认字会写字就够了,数学有很多阶段,初级到高级不能跳,跳了就接不上,能照着课本一步一步来,再好不过。
“罗知青,真的麻烦你了,你放心,课本我们好好保管,学完一本就还你。”她没料到罗梦莹小学的课本都留下来了,李雪梅家里出事,她把能烧的书全烧了,怕有人拿书大做文章,说城里好多人家都把书烧了……
罗家的条件,怕不是一般好。
聊到读书的话题,女知青们放松不少,童年记忆最为深刻,个个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了,谁还记得她们是为躲梁兰芬来的?甚至路上琢磨着向薛花花打小报告的女知青都把梁兰芬忘得干干净净。
直到正午回去,看到梁兰芬白了脸在灶房做饭,她们才想起忘给薛花花说梁兰芬的事儿了。
再想去薛花花家里串门,天晴了,秧田的活得继续干,干完秧田的活得挑粪灌肥,灌了肥料红薯藤长起来,要帮忙割回猪场喂猪,猪吃不完的话晒干磨成粉,留着秋天的时候喂猪,如果不是梁兰芬抽风抢着烧火煮饭,知青们或许都忘记还有这号人了,知青房是轮流做饭,做饭的那天没有工分,没事干的时候谁抢着做饭大家都不管,天天挣工分累得半死不活的日子大家都奔着烧火做饭这天轻松点,梁兰芬不知哪根筋不对,破天荒的烧火煮饭。
早上八点,所有人在庄稼地挥汗如雨干得起劲,忽然看到知青房烟囱冒烟,袅袅炊烟,腾腾上升,吓得地里的知青们面色大变,以为起火了,撒腿就往知青房跑,边跑边喊救火,秧田里的社员们取水方便,挑着水桶往秧田一荡,火急火燎的赶去知青房帮忙。
然后,就看到梁兰芬站在烟雾缭绕的灶台前,拿着把瓢,慢慢搅拌着锅里的东西。
社员们一脸茫然,“梁知青,是不是着火了,老远就看到冒烟呢!”
梁兰芬惊讶地抬起头,随即咧着嘴甜甜一笑,“没呢,我煮午饭……”梁兰芬继续搅拌锅里的米,她这两天感觉胸口不难受了,人也有力气了,多亏知青们不嫌弃顿顿给她留饭,她决定好好为知青们做顿饭以示感激,她记得有知青抱怨稀饭烫嘴,越吃越热,不如喝凉水解热,她就琢磨着早早的把饭煮好凉着,中午知青们回来吃刚刚好。
没料到引来这么多人。
社员们无语望天,八点过,太阳还没热和呢,煮什么午饭?
远处越来越多的人跑来,知青们吓得脸都白了,房屋烧了还能再修建,要是粮食和钱没了,他们接下来怎么办?越想越害怕,吃*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就听到知青房外边有社员说,“梁知青,离正午还早得很,煮午饭是不是太早了?”
知青们愣了,张嘴一问,得知是梁兰芬自作主张的插队煮饭,怒不可止,踏进院坝,沉着晒黑一圈的脸就朝灶房破口大骂,“梁兰芬,你他妈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去生产队看看,谁他妈没事干这个时间煮饭,你他妈能不能安分点啊!”
“你要装死人在房间瘫着我们忍了,不干活我们也忍了没告你的状,你他妈别惹麻烦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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