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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抬手围住煤油灯,防止风吹灭了火,顺着陆建勋手指的方向走了几步,看清了院坝躺着的东西,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煤油灯扔了,“你从哪儿弄来的。”
黑熘熘的毛,肚子肥肥的,躺在那动也不动,养了几年猪的薛花花有点不敢靠近,没听说山里有野猪,陆建勋去哪儿弄的。
喘了几口气,陆建勋从地上爬起来,他身上没有带刀,弄这玩意费了不少功夫,现在双手都不受控制的发抖呢,他向薛花花解释,“生产5队的后山,不是没人去吗,我想撞撞运气,结果就遇上了,妈,你得帮我把它抬进屋里,我是真没力气了。”
陆建勋手臂破了口子,被野猪咬下来的,幸亏没咬着肉,不然手臂都得废掉。
赵彩芝也端着煤油灯出来,看清地上躺着的猎物,她惊吓得喊出了声,陆建勋赶紧提醒她小点声,“这么大头猪,被生产队的人知道了咱就剩不了多少了,明天咱偷偷喊杀猪匠过来,瞒着些人是些人。”
他记得有次谁在山里逮着只野鸡,陆建国不准他拿回家,当着大家伙的面炖了,吃肉的吃肉,喝汤的喝汤,每人都有份。
山里的猎物每家每户都有份,他可舍不得分出去。
薛花花把煤油灯给赵彩芝端着,和陆建勋合力把猪拖进堂屋,薛花花和他解释,“政策不同了,在山里逮着兔子野鸡用不着拿出来分,田地分到大家手里,猎物谁逮着就是谁的。”
吃大锅饭的时代过去了,这头猪来的是时候,换作去年,肯定是陆建国做主家家有份的。
“真的吗?”陆建勋抬头,指着地上的猪,“都是我们的?”薛花花点头,喊他在椅子上坐着,她去灶房给他烧水洗澡,陆建勋实在不想动了,喊赵彩芝把院坝的野鸡兔子黄鼠狼拖进来,幸亏他带的绳子够长,要不然都没法绑在身上带回来,赵彩芝惊讶不已,在农村生活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猎物。
血黏在脸上不舒服,他撩起袖子擦了擦,和赵彩芝说,“山里宝藏多得很,以前咱天天忙着在地里打转,没注意就是了,等大哥他们回来,咱再去山里,肯定还有呢。”
村里人想法简单,山里再有吃的也种不出粮食来,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多花心思在庄稼地里。
如果不是去了部队,他恐怕永远都是这个想法,顶多去山里摘野果子,挖草药,掏鸟蛋啥的,想不到更多。
“你有没有受伤?”“没,就衣服扯烂了。”
陆建勋躺在椅子上,腿搭在高凳子上,累得不轻,薛花花烧好水,舀进桶,去他房间找好毛巾衣服才喊他。
等陆建勋洗了澡,吃过饭,薛花花才注意,天蒙蒙亮了,竟不知陆建勋在山里待了整夜,她把陆建勋换下的脏衣服泡进桶里,喊他回房间睡觉,赵彩芝也没休息好,和苏小眉聊了很久,迷迷煳煳间听到动静就醒了,薛花花让她回房间睡觉,她也没坚持。
倒是没多久东东他们醒来,看到堂屋的野猪野鸡吓得不行,野猪脑袋比家猪更尖,黑黢黢的,眼睛流着血,东东躲到薛花花身后,害怕得浑身发抖,小明反应和他差不多,问薛花花野猪从哪儿来的,好恐怖。
“你四叔去山里弄的,小点声,四叔他们睡觉呢,先吃饭,吃了饭跟我去喊杀猪匠来杀猪。”
东东点点头,但他不肯进堂屋吃饭,和小明坐在檐廊上快速的把饭吃完就进灶房,说什么不肯在堂屋待,薛花花被两人逗得哭笑不得,说东东,“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村里杀猪比谁都跳得高,咋就怕野猪了?”“野猪是野的,比猪圈的猪恐怖,**,四叔去哪座山弄回来的啊?”以后他坚决不去那座山玩。
薛花花洗碗,把饭菜在锅里温着,笑着说,“就在咱旁边的山,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乱上山。”
“不会吧。”
东东有点怀疑,“我天天上山都没见过,也没见过它拉的屎。”
猪要拉屎,他和西西去山里捡柴,走遍了都没发现屎,倒是鸟屎有很多。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好煳弄了,薛花花没和他开玩笑,“去别的山弄的,去洗脸,洗完脸咱出门,让你四叔他们多睡会儿。”
这几天杀猪匠肯定是忙的时候,薛花花没指望几天杀猪匠就有时间,谁知她运气好,杀猪匠本来约好去其他生产队杀猪的,队长临时告诉他再等几天,说是猪场还堆着些红薯米糠,为防止大家争夺,把红薯米糠喂猪吃完了再杀。
听说是陆建勋去山里弄的野猪,杀猪匠好奇不已,夸陆建勋有本事,“前年李家村生产队的人也在山里弄了头野猪,每家每户都有份,队长分了块肉给我,别说,我吃着味道比养的猪要香呢,肉质粗糙,有点硬,但吃着有嚼劲不是?”薛花花老实说,“野猪肉我也没吃过,你要是喜欢吃,我送你块肥的。”
杀猪匠听了这话高兴,肥肉能熬油,路上问起薛花花怎么抓到野猪的,薛花花也说不上来,陆建勋太累了,她没来得及细问。
杀猪匠是十里八村都认识的人物,比公社干部还受欢迎,见他和薛花花进村,坐在保管室外聊天的妇女们纷纷问他来干什么,猪场搬空后,没人去猪场聊天了,觉得那地阴森森的,还是保管室向阳,看得远。
猎到野猪是新鲜事,听说陆建勋在山里弄的,几个妇女面面相觑,跟着站起身就朝薛花花走了过去,“婶子,建勋兄弟真是厉害,不愧是当过兵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野猪肉呢。”
倒是听说过有人抓到过野猪,全村人打牙祭。
想着,有人撒腿往陆杨家跑,人人有份,野猪得拿出来分。
薛花花看了眼匆匆忙去找陆杨的妇女,没有吭声,也没和她们说话,倒是东东和小明管不住情绪,怼道,“没吃过就去山里找呗,运气好不就找见了?”“嘿嘿,东东说话越来越像个大人了,像德文,将来考大学的料。”
东东翻了个白眼,拉着薛花花催她回家,薛花花让杀猪匠在竹林等她,她回家把锅拿出来,猪场的锅不知被谁拿走了,薛花花只得自己回家拿,喊东东和小明去找马水根过来帮忙,上百斤的野猪,靠她自己没法抬,杀猪匠的工具装在背篓里,他提了提绳子,和薛花花说,“我先去你家,看看能不能在院坝边挖个灶,到竹林来杀猪懒得跑。”
杀猪最麻烦的是扯毛,扯毛需要烧开水,一两锅开水肯定是不够的。
薛花花想想,觉得可行,但还是叫东东把马水根喊过来。
村里人想什么她清楚,很多事她不去争,但她的东西谁要敢抢,别怪她不给面子。
陆杨在屋顶扫雪,老房子了,快四年没翻新过,刘云芳说夜里睡着老害怕雪把房顶压塌了,趁着没事,他赶紧抽时间把屋顶多的雪扫了,要不然忙起来又是几天没空,因着是刘云芳住的,陆通他们也在。
当有人火急火燎的跑来陆建勋逮着头野猪,要他安排分猪肉,他有点没缓过劲来,陆通比他反应快,“嫂子,政策变了,山里的猎物,谁逮着就是谁的,建勋兄弟辛辛苦苦逮来的,凭啥分给咱啊,你们怕是想多了。”
这些事,分配土地时陆建国就说得很明白了,以前队上有什么都是集体分,土地分给个人后,很多事都不同了,个人攒劲个人热和,国家鼓励个人干了。
“咋能这样呢,山里的东西咋就不是大家的了,往年一只鸡一只兔子都拿出来分,野猪凭啥不分啊。”
说话的妇女是在猪场挑事的,平时说话就爱阴阳怪气,陆杨直接没给她好脸,“凭啥分给你啊,你看今年谁去山里逮的兔子拿出来分了,你自己家的连根柴火都舍不得拿出来,人家靠劳动得来的凭啥分给你,尖酸刻薄也要有个度,村里为啥乌烟瘴气的,就是像你这种人给闹的。”
见远处还有人走来,陆杨发了火,喊陆通他们接着弄,他踩着梯子下地,灌香肠的刘云芳听到消息也跑了出来,陆杨板着脸说,“政策是这样的,谁要是乱来,公社干部追究下来,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大步朝薛花花家去了。
家里很久没热闹过了,院坝聚集了很多人,见赵彩芝也回来了,纷纷笑着和赵彩芝说话,赵彩芝不习惯和村里人打交道,去灶房问薛花花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小声问薛花花,“野猪肉真的不分吗?”“不分。”
毛病都是惯出来的,这次你分了肉给他们,下次不分就是你的错,唾沫星子能淹死你,如果一直都不分的话,他们也就那样过了。
人情世故,该薛花花大方的她绝对不会吝啬,但类似这样的事,她才不会穷大方,她和赵彩芝说,“你问问谁要去你妹妹那边的,喊她们明天过来吃午饭吧,趁着年前,每家给她们送点肉。”
与其便宜说三道四的村里人,不如给亲戚朋友。
马水根来得很快,还没到院坝,就有人酸熘熘的把陆建勋逮着野猪的事说了,语气难听,话里话外是马水根占了人家便宜,马水根没吭声,喊小顺跟着东东,自己和杀猪匠进堂屋把野猪拖了出来,村里好多小孩子都来了,看着野猪兴奋不已,追着问东东怎么逮到的。
东东哪儿清楚细节,就扯着嗓门胡乱吹牛,吹不全的地方小明给他补上,两人把周围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薛花花正拿着锄头挖灶,陆杨就来了,陆建国跟着他,“薛花花,你家建勋真长本事了啊,野猪呢,我得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就是拉开思想观念贫富差距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