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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楚无心欣赏夜景,她所有的思绪都被那个名字牵引。
唐行远。
那个填满了她所有青春的少年,这个曾经让她满心甜蜜的名字,那个让她痛不欲生几乎失去生活重心的人,重新在她心中鲜活起来。
二十分钟的路程真远,否则她为什么觉得时间这么慢?
车在明聪路天山雪园小区门口停下,她隔了很远就看到大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慢慢的来回踱步,看到有车开过来,那人影停下来,远远的看着她。
钱楚看清了,是周重诚。
她把车停下,周重诚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停车场晚上没人,看着有点吓人,我跟你一块去。”
钱楚想问的太多,可这时候她还是忍住了。
周重诚的房子大而空寂,有种萧索的气息。
进门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钱楚换上周重诚递过来的男式妥协,视线就那样追着周重诚,眼中满是迫不及待,却偏偏不肯开口。
周重诚开了客厅的灯,给她倒了一杯水,重重的放到她面前,“你不该来的。”
钱楚惴惴不安的坐着,抬头看着他:“他怎么了?”
“李广跟你说我知道?”周重诚问:“他没有告诉你他怎么了?”
钱楚坐在沙发上,微微仰头看着他,此刻的神情茫然而无助,和她白天那面带处变不惊的神情比,判若两人。
她说:“他说你知道。他,怎么了?”
周重诚给自己倒了杯水,在她面前坐下来,“他有跟你说过他身体不好吧?”
钱楚两只手捧着杯子,混乱的思绪一点一点的沉静下来:“他有说过。他说是小毛病,只需长大后要做个小手术就好。”
周重诚笑了下,“这是他家里人告诉他的话。他父母、他哥哥,包括我家里,以及他身边的每个人都这样告诉他。他以为自己就是心律不齐,以后实在不行,只需要做个小手术就好了。其实他有很严重的心脏病。”
钱楚捧着杯子的手瞬间紧了起来,周重诚说得对,她不该来。
那种隐隐约约的预感让她手脚无力,让她的脑子也慢了一拍,她张了张嘴,就这样直直的盯着他。
周重诚笑了下:“他从小就是那种被人羡慕的类型,长得好,脑子聪明,不管大人小孩,都很喜欢他。就算不用那么拼命,成绩也比别人好,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可是,对他的家人来说,他从幼儿园、小学、初中乃至高中,他的每个阶段都是煎熬,他们都知道,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他的幸运日。”
钱楚呆呆的捧着水杯,眼泪像大颗的珍珠,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周重诚嗤笑一声,“他的家人知道你的存在,他们对你又爱又恨。他们高兴他的人生里有了亮光,让他没有遗憾,又恨你的存在让他们活在胆战心惊中,唯恐刺激到他的心脏。我想虽然他们没说过,但是你对,他们应该也有愧疚,毕竟你被瞒在鼓里一无所知,这对你不公平。”
泪水模煳了眼睛,时不时从脸颊滚落,钱楚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是呆呆的坐着。
“上了大学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是家人告诉他的那样,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变差,不能结婚,不能大喜大悲……他从家人那里得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觉得他欺骗了你,也害惨了你……他们家这么多年省吃俭用,一直想法筹钱,心脏上的大手术,普通工薪阶层,哪有那么多钱?等他家里人东借西挪,甚至办了信用卡套现,终于凑够了钱……那时候,包括他自己,都抱着破壶沉舟的决心上了手术台,可惜再也没能醒过来。”
钱楚无声的哭泣着,蜷缩在沙发一角。
周重诚说话的时候神情淡淡,就像是说着事不关己的事:“其实他的家庭条件已经比别人家的好很多,但是他一直要吃药,三五不时还要去医院,家里根本攒不下钱。再加上他那时候年纪小,遇到喜欢的女孩什么都不顾,他送给你的那些零食,是他自己省吃俭用的花销买的,那些外国进口的,是他家里亲戚朋友送过给他,他一口都舍不得吃,说女孩子都喜欢吃零食,你虽然不说,但是心里一定很喜欢。你每次都接收了,他都非常高兴,你有时候人不在,他原样提回去就会垂头丧气。还是要谢谢你,最起码没让他那时候伤心。”
钱楚的身体始终没有动过,周重诚看着她的样子,沉默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钱楚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屋里静到墙上的时钟秒针的走动都能听得到。
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声音带着嘶哑,问:“他现在在哪?”
“中南陵园。”
“我想去看一眼……”
周重诚扭头看向别的地方,“等哪天我有空才能带你去。”
她吸了吸鼻子:“他有提起过我吗?”
周重诚顿了顿,“我不是他家人,他最后走的时候,我不在身边,不知道他有没有提过你。”他不动声色把一盒抽纸推到她面前,“等哪天我看到他哥,再帮你问问吧。”
钱楚低着头,长久的沉默着。
周重诚抬头,时间指向凌晨两点。
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小时。
周重诚进卧室抱了毯子和枕头过来,一股脑往沙发上一扔,“太晚了,回去路上不安全。你就睡这,你哭的时候别把我毯子弄脏,还得洗,麻烦。那边的卫生间没人用,饮水机就是这个,水杯在旁边。”
说完,他自己转身回卧室关门睡觉。
钱楚迷蒙中还听到他把卧室门锁拧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