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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他亲自去问,杨三简单与老友交谈过后,便迫不及待问他将叶非与和尚关在何处。
鲜于峰老实回道:“关在收废品那老头子的黑屋里。”
杨三着实有些痛心疾首地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把人关在黑屋里,万一不小心闷死了咋办。就算不闷死,闷出个好歹来,你让我怎么交代。”
一旁的唐林糊涂了,问他:“师爷,关小黑屋是我的主意,你别怪老大。你不知道那两人,千刀万剐都死不足惜,没弄死他们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只有郝父最明白其中缘由,忙道:“你们赶紧的,把人弄出来好生打整一下,该洗头洗脸就给人洗头洗脸,该换衣服就要换衣服,免得等下叶秀珍来了看见不好。”
提到叶秀珍,杨三脸上随即闪过一丝黯然,又隐隐带着渴盼。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他与叶秀珍之间的恩恩怨怨,年轻人永远不会懂。
鲜于峰也不懂,但还是按照师傅说的,去将叶非与和尚从小黑屋里拖出来扔在堪舆馆大厅里。
杨三一见叶非那张脸,便忍不住有些激动,连声问他与叶秀珍什么关系。下意识的,他非常害怕听到对方回答是“母子关系”。
幸而郝父抢先答了:“是她亲侄子,我问过了。”
他便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叶非何等聪明,立刻听出新来的老头子与姑姑颇有瓜葛,跪着用膝盖“走”到他跟前,抱着其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忏悔:“老人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看在我还要给姑姑养老送终的份上,饶我这一回,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辈子都离唐家,不,离你们在场所有人都远远的……我真的错了,老人家你一定要救救我。”
方芳不禁讽刺道:“现在才知错,早些时候干啥去了。挖坟烧棺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错了,别人生前害病受了多大罪就算了,死了还要被你个畜生烟熏火烧,为的就是想要敲诈唐林家一万块钱!”她越说越气愤,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
唐林听得眼眶泛泪,连忙把头别向墙角,不想叫人看见自己脆弱之态。
杨三膝盖晃了两晃,嫌恶地让他要哭到一边哭去。作为风水师,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火烧新坟棺材的恶果:破人风水不说,死者不得安息,活着的家人便要遭受火烧一般的折磨,家道反复,直至六亲叛绝,妻离子散。
而唐林与唐文志为迁坟事宜反目,便是六亲叛绝的征兆,如果不是鲜于峰及早发现,只怕唐林也难逃厄运。
叶非看杨三神色不妙,便自扇耳光以求同情。左边一耳光“啪”,马上哭一句“我是畜生”;再来右边一耳光,又道“我不是人。”
他自知罪孽深重,若是装模作样打两下,必定难以平息众人愤怒,因此下手极重,很快脸颊便火辣辣的肿得老高。
鲜于峰看他表演,就像看猴戏一样。
倒是郝白有些心软,劝道:“打这么多也差不多了,快别打了。不然你姑姑来,还以为是我们打你。”
叶非顺水推舟,马上住手,捂着脸干嚎:“我没脸见姑姑,我把她老人家的脸都丢完了。”
连和尚都看不下去了,闷声道:“非哥,能不能别哭,我脑子都快爆炸了!”
鲜于峰冷笑:“继续嚎,不嚎怎么能表现出你有多委屈,有多无辜。”
此后不到半个小时,叶秀珍便带着紫陌和吴小清从清风堪舆穿过街到他们这边来了。
叶秀珍和杨三差不多年纪,穿着暗红色长羽绒服,颈子上露出一截墨绿色旗袍立领,立领上一圈光华蕴动的珍珠,耳钉也是同样的珍珠耳钉,齐耳的银发整整齐齐别在耳朵后面。
她还化了淡妆,举手投足极有大家风范,完全不像是能带出吴小清那种妖艳毒妇,以及叶非这种丧尽天良之徒的人。鲜于峰很失望,他觉得她至少应该像个老妖婆,而不是这般温柔从容,叫人想恨都不知从何恨起。
杨三坐在徒儿堪舆馆的正中,等着她。
她隔着门,站在外面,看着他。
所有岁月与过往,在这一刻重现:当年他见她时,她韶华正好,艳光逼人,美貌如刀,刀锋锋利,逼得他一颗心无处躲藏,无路可逃。
她初见他那时,他风华正茂,温柔多情,仿若浊世翩翩佳公子,惹得她一颗芳心如小鹿乱撞,不知躲闪。从那时,到这一世,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然而罗敷没有夫,使君却有妇。
杨三当年已经跟第一任老婆离婚,娶了第二任。在那个和妇女调笑两句便能定为流氓罪的年代,他有勇气离一次婚,绝不敢离第二次,因为第二任性子极为刚烈,动不动就摸电闸喝农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怕她真会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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