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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伸出手顺着我的手滑下来,摸到了我袖中的短剑,然后他说:“我没什么愿望,我只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娶我吧,”他眼里似乎全是痛楚,“娶了我,这天下,我都送给你。”
我从没想过沈夜会这样做。
我从未想过,那个骨子里自傲、对爱情的态度那般冷漠的男人,竟会这样低头,用另外一个男人要挟嫁给一个女人。
我忽地明白了他眼里的痛苦,我想大概前半生他都不曾想过,有一天,高贵如他这样的男人也会在爱情面前低头,显得这样不堪。
可这真的是爱情吗?我不由得又想:是有其他原因?是女皇的指令还是血契,抑或是舒家整个家族基业?
我不由得笑出声来:“就只是要我娶你……沈夜,你真是……真是低贱到了骨子里。”
“我不在乎了。”他也笑了,放开我的手,把手温柔地搭在了昏迷不醒的白少棠颈间。白少棠已经全身乌紫,我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而沈夜就静静地看着我,那白皙完美的手指似乎随时会捏断白少棠的脖子。
“我最后问一次……”他开口。然而在他话音落地之前,我便回答:“娶。我娶你,可是沈夜,你要知道,”我大笑出声,“这样求着进我舒家大门的你,注定一生得不到幸福。”
“牡丹,拿解药来。”他却似乎是毫不在意,朝旁边人伸出手。那面容妖媚的男人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瓶子,交到了旁边少年手上。少年拿过瓶子,走上前来,恭敬地弯腰,送上了瓶子。
这真的是个极其注重礼节的少年,和凤楼显得格格不入,更适合我们世家名门。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沈夜便道:“这是我的义弟,沈从。”
说着,他给白少棠服下一粒药,沈从立刻弯腰,将白少棠从我身子里抱了出去,然后抬回了长廊,又吩咐人去找大夫。我瞧着这少年慢条斯理地做事,沈夜就在一旁来来回回地打量我。
而后他又问了一遍:“是谁动手的?”
他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赶忙道:“你照顾白少棠,我还有事。”
说着,挣扎着要起来,瞬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沈夜什么都没说,直接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不由得惊叫出声:“你放我下来!!”
“我带你进宫。”他一句话就让我安静了下来,“别乱动。”
说着,他便抱着我往外走去,走之前还不忘吩咐:“照顾好白少棠。”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就悬起来了,忍不住问道:“他们不会对白少棠做什么吧?”
“不会比你更差了。”他冷笑起来,“自己都管不好,你管别人倒挺有心。”
这话我接不下去,只能沉默不语。他抱着我走到门外,临走时瞧见苏阁老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容卿!”
“母亲。”他顿住了步子。苏阁老看着他抱着我,欲言又止,许久后才道:“别去吧?回家吧?”
说这话时,她眼里盈满了泪水,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老师是这样感性的人。
沈夜只是抱着我,看着苏阁老,好久才道:“容卿不孝,拜谢母亲。”
说完,他便毅然转身,抱着我上了马车。
他动作极其轻柔,哪怕我全身都是伤口,都没有感觉到多痛。他在马车里捋着我凌乱的发,好久才道:“舒城,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人生是没有退路的?”
说着,他自顾自地又笑了起来,“你当然知道,舒家的人生下来就没有退路。”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忍不住皱了眉。他却笑了起来,那么温柔、那么轻柔地说了句:“舒城,我会保护你。”
说着,他低下头,将温热的脸贴在了我的面颊上。他离我那么近,我几乎感觉到了呼吸之间的纠缠,让我忍不住心跳快了起来。我一瞬间竟忘记了那些凝重的气氛,仿佛身边这个人能解决一切,让我依靠,让我安心。
一个女皇派来的人让我有了这样的感觉,我不由得对自己很是忧心。
于是我只能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说。
沈夜带着我来到宫门前时,宫门口灯火通明。上官流岚骑马站在宫门前,士兵列队站在她身后,而宫门紧紧地闭着,红灯笼在风中摇晃,自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沈夜的马车慢慢停到宫门前,也不知这马车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不一会儿,宫门就缓缓地打开了。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沈夜抱着我端坐在马车里,慢慢地走进了皇宫之中。
宫城之内已经聚满了士兵,所有人手执利器面容紧张地看着我们的马车,饶是有车帘挡着,我也忍不住觉得有些心惊。沈夜却是闭着眼睛,一脸坦然。
“暗庭之人,无论何时都可直接入宫城。”
“我知道。”听到他说这个,我不由得笑了,“始皇帝亲建的暗庭,确实是有趣得很……若我死了,你们是会直接找个和我一样才能的人以自己的身份进入朝廷,还是会让她装作我的样子顶替我的身份,好似我还活着一般?”
“你不会死的。”他终于睁开眼睛,“只要我为隐帝一日,暗庭就不会对你下手。”
“暗庭到底是皇帝的人还是你的人?”我不由得嗤笑出声,“还由得你做主?”
他没说话,低头瞪了我一眼,道:“舒城,这是我的错。”说着,他伸手怜惜地抚上我的面颊,“我今日不该离开你身边的。”
“你别这样。”我不由得觉得有些别扭,转过头去,他也就没再多话。等了一会儿,我们到达大殿边上时,他又将我抱起来,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大殿外站满了士兵,跟在他身边的车夫拿出一块令牌,所有侍卫立刻跪了下来。他似是早已习惯,抱着我走到了大殿门口,里面是激烈的争执声,我听到我母亲道:“陛下若当真做得出,不如就杀了我。我怕陛下是忘了这么多年来舒家和皇族的约定,陛下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就不曾想过后果吗!”
“你放肆!”女皇怒吼出声,随即便是拔剑之声。我听得心惊,沈夜很是懂事,当即一脚踹开大门。我一进门,便瞧见母亲倒在地上,发冠歪斜,发丝散了开来。
女皇红着眼,执剑将剑尖指在母亲颈间。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是在隐忍什么,慢慢道:“舒柔,你太放肆了。”
“我放肆……”母亲大笑起来,“是我舒家忍你太久,你忘记了自己身份吧!陛下,这么多年,舒家从无二心,陛下如此猜忌,岂不寒了臣子的心!”
“我舒家做错了什么吗?”母亲抬起头来,直视女皇,“陛下登基,舒家鼎力相助,从无逾越行为,陛下如今一心打压舒家,不过就是陛下天子之心,受不得半点委屈!可我舒家便该受这样的委屈吗?陛下,您已经没了沈泉,痛苦了一辈子,是要我女儿也步陛下后尘,就此痛苦一生吗?!”
“闭嘴……”女皇声音颤抖。我感觉沈夜的身体似乎也微微颤抖起来。母亲却是不管不顾,直视着女皇:“只因一个人骗了您,您就恨了全天下人;只因一个人负了你,你便觉得全天下人负你。我舒家若想要这皇位,这天下还能姓魏吗?魏云岚,你今日便可杀了我、斩了舒家满门!我只是想……当年在国子监,我怎么就选了你……”说着,母亲声音里亦是带了痛苦,“当年在国子监,你我便是同窗好友,无论是你出身卑微,还是你后来与一个小倌私逃失宠名声狼藉,作为好友,我都不曾伤害过你。可你呢……你今日,便是要这样对我吗?”
魏云岚没说话,她颤抖着手,许久后却说道:“天子理当有天子的尊严,舒柔,你总说你没错,可你这样对我,就不是错吗?舒城必须娶苏容卿,”女皇终于拿稳了剑,“你若真的无逆反之心,便不该如此猜疑我、防备我。”
“天子之心啊……”母亲大笑起来。她突然站了起来,坦然而笑,手指着女皇大声道,“那还是请陛下就这样杀了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