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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没说完,沈夜已猛地闪身到他面前,一巴掌抽了过去。
沈从被他抽倒在地,清贵的面容上带了一丝狼狈。他终于止住了声,目光投向了我。我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听着外面的争执声。许久,我终于回头看向了沈夜。
他已经让人把沈从带了下去,我微笑着注视着他。
“你想让我进宫,何必要借沈从的口?”
他愣了愣,张了口,还未说话,我便打断他:“但凡你有一点不愿意,便不会让沈从到我面前说这些。”
他没说话,静静地瞧着我。许久后,他面上带了一丝嘲讽,转头说道:“随你如何想吧。”
说着,他转身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说道:“你要吃什么同下人说,我出去一趟。”
说完,他便消失在转角。我站起身,掸了衣袖,走出门口,见到牡丹站在门前笑得一脸明媚道:“沈从说让我带您去前门,舒大人要走吗?”
“他就算好了他一定能说动我?”我忍不住挑眉,倒是高看了沈从几分。
牡丹含笑不语,转身走到了前面,白色的腰封上绣着的大红牡丹,随着他走路扭动的姿势格外诱人。
说起来,牡丹才是大楚女子心中喜欢的男子模样,无论是沈夜、沈从还是白少棠,比起他来虽然面容绝佳,却都太过寡淡刚硬了。过刚易折,要是沈夜和白少棠不嫁我,倒不知道谁会娶他们。娶了他们,又会如何怜惜这样坚硬性子的人?
我跟着牡丹走到前门,远远看见两方兵马对峙,沈夜站在正前方,双手笼在袖中,温和地说道:“没想到陛下居然会这样猜忌我,派出这么多人来抢一个女人。陈大人今日带了这样多兵马来,可有手谕了?”
站在另一边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蓝衣女子,倒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她骑在马上,手里提着剑说道:“我们暗庭人做事什么时候需要手谕?殿下当隐帝多年,怕是把规矩都忘了?”
“暗庭也是朝廷的一部分,”沈夜笑得温和,“做事总该有凭证的。这是陛下的重犯,陈大人让交就交,万一陈大人是骗本宫的,陛下怪罪下来,本宫该如何交代?”
“沈夜,”对方冷笑出声,“你不过是不想交人胡搅蛮缠!陛下发了三道诏令,你都将传召之人斩杀了假装不知,你当陛下是傻子吗!”
“陛下竟发了这样的诏令?”沈夜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正要继续说下去,我从后面走出来,朗声道:“二位大人不必争执了,我进宫就是了。”
沈夜没说话,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对面的女子立刻笑了,忙说道:“舒大人识趣再好不过,既然舒大人不介意,殿下应该不会介意吧。”
“那是自然。”沈夜语气僵硬,“陈大人回吧,我送舒大人回去就好。”
“殿……”
“陈大人信不过我?”沈夜眯起眼睛。女子愣了愣,随后便让开说道:“自是不敢,那便请殿下送舒大人回去吧。”
沈夜点了点头,转身吩咐人去牵马车来。蓝衣女子驾马观察着我们,沈夜抬头瞧向她:“陈大人还等在这里做什么?回去向陛下述职吧!这样的功劳,陈大人升迁二品指日可待了。”
“借殿下金口玉言。”女子笑眯眯地拱了手,而后便招呼着人转身。我扫了一眼,借着夜色仍可看见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尸体。
沈夜站在夜色里,神色从容:“牡丹。”
“主子。”牡丹垂了眼帘,靠近了沈夜。沈夜面色不改,淡淡说道:“杀了扔在半路上。”
“是。”牡丹说完便退回了夜色中,隐去了身影。我心里惊涛骇浪,从没想过暗庭的人做事竟这么直接。
等处理完周边的事,马车也拉过来了,沈夜走到前面,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我跟着上车,一进去便看见沈夜闭目养神。马车缓缓启动,他仿佛当我不在,一言不发。许久后,他忽然嘲笑出声来:“怎么,现在不觉得皇宫可怕了?”
“嗯。”我面色不改,暗地里摩挲着自己的衣袖。
母亲让我等,没给我其他消息,那我就老老实实地听从安排等着。母亲就是需要一个契机而已,我没必要再多动手脚。
沈夜却不这么想,他睁开眼睛,玩味地看着我:“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消息改变了你?”
我不说话。沈夜坐起身来:“是你知道了什么,还是从一开始你不打算进宫就是用来挑拨我与陛下的一个理由,抑或这是试探我对你忠心与否的借口?”
“沈夜,”听到这话,我终于开了口,“不是每个人在相信一个人忠诚的时候,都要试探的。”
听到我的话,沈夜僵住了。我忽然想起成亲之前的事来,慢慢说道:“我爱一个人或是信一个人,从不去试探。这世上牵扯到感情的事,是不能试的。”
“你还在怪我。”他明白我在说什么,拉下脸来,“你还是怪我骗你……”
我没有回话。他闭上眼睛,低笑出声:“舒城,在我告诉你我是苏容卿之前,你是喜欢我的吧?”说着,他语气带了些苦涩,“或者说……其实你一直,哪怕到现在都是喜欢我的?”
“你要听真话?”我抬头看他。他面色一僵,片刻后,抬手说道:“不要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从旁边抱了一个抱枕靠在了车壁上。那个抱枕似乎很旧了,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因为……这个抱枕,是个兔子样的……
一个巨大的、泛着旧色的白色棉麻兔子抱枕。沈夜将它抱在怀里,看上去竟有几分孩子气。
我不说话,打量着那个抱枕,思索着这难道是沈夜的癖好。
沈夜抱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睁开了眼睛。
“舒城,”他语调里有了咬牙切齿的味道,“我生气了。”
“嗯。”我点头,“然后呢?”
“你为什么不哄我!”他话语里竟是带了几分脾气。我愣了,瞧着抱着兔子的他。
我忍不住想,其实这是第几次他向我妥协了。
他总是跟我生气,总是跟我吵架,我们总是在划清界限。但每一次,他都若无其事地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我垂了眼帘,好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
我似乎有一丝奇怪的念头,这辈子无论我做了什么,他大概都会转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当大大咧咧的沈夜。
我们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地到了皇宫。
等下车的时候,我看到沈从已经老早就等在那里了。他收敛了情绪,静静地瞧着我们,等我们走到宫门前时,他躬身道:“大哥来了,我就放心了。”
沈夜点点头,带我往宫里去。沈从立在宫门前,回头注视着我们,神色莫测。
我不由得有些担心,上前了一步说道:“沈从倒是一个心思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