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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过了扬名立万的年纪,但是被困在宫里,春祭是我唯一能接触到母亲的时刻,所以我全然没有拒绝之理,说道:“当然要去的。”
“嗯,那我安排。”
他低语,而后在我脸上蹭了蹭。
等第二日,宫里忙碌了起来,我在养心殿里也能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宫人捧着桃花灯笑意盈盈地进了殿里,一盏一盏地挂了上去。沈夜早上同我吃过早餐后便被陛下召了去,我一个人捧了热茶站在宫里,瞧着宫人把灯一盏盏挂上去,沉重许久的心情竟莫名有些放松下来。
沈夜被陛下召过去一天,等到下午,沈夜才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他全身是汗,让人备了浴桶沐浴。我从宫人手里接过他换洗的衣物,静静地等在门口,等他召唤的时候,我便拿着衣服进了房间。
他整个人埋在泡着桃花的浴桶里,露出肩膀,背对着我,长而浓密的头发散落在背后。我走进房间里时,他带着疲惫的声音说道:“把沈从叫过来。”
我没说话,走到他身后去,拿了帕子替他细细地擦着头发。他身子猛地一僵,他知道是我来了,我低着声音说道:“我私下想见舒家人一面。”
“陛下不会准允。”他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摩挲着他的头发,用帕子压干了上面的水分,弯腰亲上他的脖颈,低声呢喃:“所以我来找你。”
他僵硬着身子,我就将手探进了水里。他猛地抓住我的手,急促地呼吸着,好久,他才沙哑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了,你把衣服放着出去吧,晚上我会安排。”
“好。”我低头亲了亲他,便起身走了出去。他坐在水里,在我即将出门前,突然开口道:“城儿。”他很少这么叫我,此刻他拖长了尾音,舌尖一转,那“儿”字带着拖音出来,显得格外亲昵。我顿住步子,他似乎要说什么,许久,才道,“你走吧。”
我没解释,开门就走了出去。关门的瞬间,我听到他狠狠拍打水面的声音。
太阳正在落山,第一颗星星升到了山头,日星交接,我瞧着远方的云霞,深吸了一口气。
在沈夜面前玩美人计,我果然还是嫩了一点,没撩到他,居然先撩到了自己……
我拍了拍发烫的脸,赶紧回了大厅。
过了一会儿,沈夜穿好衣服走了出来。他的头发还没干,手里搭了一方帕子往我走了过来。他拉着我走进寝室后,坐到一边椅子上对我说道:“帮我擦头发。”
我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还有一会儿才开席,便站到他身后为他擦着头发。
他坐得端正笔直,趁我给他擦头发的时候,指挥着宫人道:“把那个衣柜打开,里面衣服一套一套地拿出来给我看。”
宫人立刻照做了,衣柜一开,我就变了脸色,里面居然满满当当全是女子的衣服!这不是他的寝宫吗?这么多女人的衣服哪里来的?!
我忍住了问和骂。宫人上前一件一件地把衣服拿了出来,在他面前展示,他一件件地点评着。
“太丑。
“太艳。
“太俗。
“太素……”
他看了半天衣服,那里面的衣服真是太多了,他的头发都被我擦得半干,衣服却还有一大半没看。我从旁人手里接过头油,抹到他的头发上,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兰香弥漫开来。此时宫人又拿上来一件白色的袍子,这件衣服和他身上那件应该是同一块布料裁剪的,都是纯白色锦袍,在灯光下仿佛有水纹在布料之上一层层地荡漾开去。他歪着头,笑眯眯说道:“就这件吧。”说着,他转头招呼道,“把首饰盒拿过来。”
“沈夜,”看着宫人们鱼贯而入,一个又一个地打开首饰盒,我实在忍不住了,“你哪来这么多女人的东西?”
他没回答我,仔细地挑拣着首饰盒里的东西,直到挑出一支工艺复杂的缀着红宝石的凤凰步摇,才慢慢说道:“舒城,你太不爱打扮自己了。这些东西我准备很久了。”他又挑出一对红宝石耳坠,慢慢说道,“我那时候总想着你嫁给我的样子,每次我想你的时候,我就去挑点送给你的东西。”
这话我没法接。
我向来知道,在撩人这件事上,沈夜简直是炉火纯青,让我实在没法子应对。
他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快干了,天色也晚了,我为他束发,加了白玉缀红宝石的玉冠。做完这一切后,他站起身来,指着捧了他挑的东西的侍女道:“伺候夫人更衣吧。”
“你有心了……”我嘴角抽搐,“下次打扮自己就够了,我毕竟是女人……”
“我美。”他打断我,一脸不满道,“打不打扮都没人比过我,你就不一样了,本身就不怎么好看,再不打扮一下,根本没有还击的余地了。”
我被他这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憋死,然而想了半天,我居然没什么好说的。
他确实好看,而我确实不好看,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能说道:“女子以才名闻于世……”
“可你也没才啊。”他撑着自己,冷眼瞧着别人给我披上衣服,拉着我坐到铜镜前,替我挽发。我忍住了用桌子上的簪子插死他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是走仕途,御史大夫之位我一定送给你。”
他在我背后轻笑。旁人给我挽好了发,他走到我身后来为我插上了步摇,而后他从身后抱住我,在我颈间深吸了口气道:“今晚我以苏容卿的名义和你一起出席,你是被陛下特赦出来养伤的。”
“嗯。”
“我们俩的位置会紧随在王公之后,但离你母亲很远。夜里我会献舞,到时候我会让大殿熄灯,只有陛下的位置和舞台有灯,我们的位置在暗处,白少棠肯定会潜过来,你和他只有一支舞的时间。”
“我知道。”
“舒城,”他声音低了下去,有些疲惫,“不要欺负我。”
我没说话,好久之后,我终于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说了句:“好。”
他大概也知道这话是敷衍他的。欺负不欺负他,不由我说了算,由情势说了算。我们俩说的话,大概在说的时候都是真诚的,只是后来形势不由人。
他静静地抱着我。很久后,宫人进来请我们两人出席,他才放开我,为我理了理衣服,拉着我走了出去。
一出门,他立刻收敛了笑意,面色淡然地停住脚步,跟在我身后。
他穿着白袍,收敛放荡不羁的样子,一瞬间竟高贵起来,带了几分仙气,仿佛高山白雪。我忍不住回头多望了他一眼,想着这果然是苏容卿的样子。
那个高贵的、清冷的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