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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颜笑嘻嘻的,企图蒙混过关:“你听错了。”
温行远懒得和她计较这个,“又挂我电话,第几次了?”
郗颜有点小心虚:“谁挂的啊,手机没信号了。”
“没信号还是次数多到数不过来,你心知肚明。”
郗颜插科打诨:“你知道的,我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嘛,见谅啊。”
温行远毫不客气地打击:“别侮辱体育老师了,我看你是根本没学过数学。”
要不要这么缺德啊。再一次领教温老板的犀利,郗颜气得牙痒痒:“说话不许夹枪带棒啊,有损您温总的气质。”
作为酒吧真正的老板,温总十分介意地哼一声:“总被挂的总。”
也觉得自己过火了,郗颜服软:“好啦好啦,我道歉还不行嘛,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介女流计较了,行吗?”
温行远顺着台阶下:“要是你真有歉意以后少给我关几次机!”
郗颜撇嘴,拒绝承诺。
温行远却一定要她的保证:“听见没有?”
比倔强,郗颜自知不是他对手,只好无奈地说:“听见了,爸爸。”
温爸爸被气笑了:“习惯性胡说八道。”
气氛缓和,郗颜说正事:“我下周回A市。”
“回家?”温行远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突然要回去?郗贺有事?”
“没有,是季若凝要结婚了,我回去当伴娘。”话至此,郗颜心里隐生怯意,犹记得那年离开时曾下决心不再回去,不再与那人相见,可城市那么小,想要刻意回避一个人,一些消息,并不容易。不过,那里毕竟有她至亲的人,哪怕她还没有准备好,也该回去。
为一个人远走他乡,多么懦弱。
三年,郗颜虽然还没成熟到面对讨厌的人也能微笑,终究也是有所进步的。
相比她瞬间的百转千回,温行远也有很多顾虑,但他不会宣诸于口,而是:“季若凝?你那个闺蜜?”
郗颜的思绪被拉回,浅浅一笑:“就是她,我和你提过的。一个即将步入围城的女人。”
温行远有一瞬的沉默,短暂却也明显,再开口时他提到了一个对郗颜而言称得上是禁忌的话题:“你也老大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正经又温柔,与以往的犀利刻薄大相径庭,只是,郗颜忽略了他情绪上细微的变化,回答的漫不经心:“我这么孤独寂寞清高冷的人,一般人消受不起,就不祸害人了。别光说我,你更老好吧,才是该慎重考虑了。怎么样,需要我帮你参谋吗?”
温行远笑:“难得你还有闲心操心我!”
他明明在笑,可不知怎么的,温度忽然就低了几度。郗颜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直到她因感冒咳了两声,电话那端的温行远才恢复如常,“回去一趟也好,郗贺很惦记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一个月的假。”
真长。头一回觉得假期长如此让人不快。温行远叹气似地问:“票订了吗?哪儿天走?”
“后天。”
温行远闻言整理了下情绪,“让子良送你去机场,到家记得报个平安,还有……”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说:“别总关机。”
郗颜嫌他唠叨:“知道啦,你可真像我爸爸。”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训她几句,反而说:“那就这样,挂了吧。”
郗颜却叫住他:“温行远。”
“嗯?”
又有点吱唔:“算了,也没什么事。”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语气是生硬的,心里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听子良说你总是忙到很晚,就是想告诉你别太累了,熬夜对身体不好。”连个停顿都没有,郗颜说完就挂了。
千里之外的G市,有人站在窗前,许久。
因为扛不住思念临时决定回趟大研镇,温行远已经连续加班一周,揉了揉太阳穴,他疲乏地倚在靠背上小憩。原本今晚是想告诉郗颜,他订了后天的机票去古镇,没想到她竟在同一天离开。
三年,她确实该回家看看,可是,终究是不放心。
把握着时间,温行远把电话打到了张子良的手机上。
响了两声就被接起,“行远。”
“没打扰你约会吧?”温行远的语气透着些许慵懒,话语间顺手解开领口两颗扣子。
“反正你也不是打扰一回两回了,杜灵都习惯了。刚把颜颜送回去,放心吧。”自从温行远离开古镇,张子良和杜灵就成了郗颜的护花使者。
“谢了。”温行远沉声感谢,语气诚挚。
“别假客气了。这个点来电话,有事?”相识十几年,温行远的心思张子良怎么会不懂,当温行远带着郗颜千里迢迢地从A市来到古城,张子良就清楚他准备付出什么了。
对象换成张子良,温行远就没顾虑了,直言不讳地问:“她最近还好吧?”
张子良不答反问:“你不是和她通过电话嘛,你觉得呢?”
“她什么时候会对我表露真实情绪?”温行远太了解郗颜,除了与他面对面时避无可避,她随时都是好的。
“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在他们面前,她一直都好。
“等见了面再说,我后天早上八点的航班飞古城。”虽然郗颜要回A市,温行远却无意改变行程。或许在他看来,郗颜不在,他回到那个有着她无数生活痕迹的地方,也不必太过小心翼翼。
多少有些谦卑。
张子良却糊涂了:“颜颜不是那天回家吗?你们搞什么?”
温行远苦笑:“没什么,本来想给她个惊喜。”
与杜灵对望一眼,张子良批评:“这擦边球打得可不怎么漂亮,不像你风格。”
在追郗颜这件事上,他做得一直不够漂亮。
温行远自我解嘲般笑了,“那怎么办?太直接怕把人吓跑啊。先这样吧,到时候见。”
结束了通话,温行远透过落地窗俯视G市,入目的是:满城的灯火辉煌。
这样的万家灯火,不知哪一盏是属于他的。或许一盏都没有,因为他,没有故事。确切地说,没有和他期待的人有共同的故事。
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温行远想念起古朴的房舍、清可见底的河流,以及干净的青石路面。还想起那一次,他和郗颜共撑一把伞,在细雨连绵的夏夜步行在古镇幽深的小巷里,雨点落在伞面上,又瞬间滑落到地上,溅起微不可见的水滴,打湿了彼此的鞋面,未熄的灯火透过窗子照着昏暗的小巷,一眼望不见尽头,有些小巷深深深几许的韵味。
那夜的记忆很清晰,没有轰隆的雷声,没有惊魂的闪电,唯有温柔的雨丝悠然飘洒,缠绵着轻抚着郗颜裸露在外的肌肤,轻揽过她纤细的肩膀,他把伞移向她那边——
自然而然的相依,融洽的平静相处,触及温行远深心处最柔软的角落。
三年前,他把她带去古城,陪了整整一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令她有了压力,他绝对舍不得把她一个留在那里。随后两年,他们仅仅见过一面,两人之间浅淡的交往始终靠电话维系。
对于郗颜,温行远是真的心疼。他允许郗颜用时间去缅怀过去,不仅没有步步紧逼,反而体贴地退了一步。可是,隔着千里的距离,她对他的戒心是放下了,他也变得有心无力。郗颜或许并没有意识到,那些常常令她感到厌烦的电话其实是温行远在提醒她他的存在。他怕时间和距离,阻隔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