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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最浪漫的事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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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结束,大方又开始唱Beyond的《喜欢你》,想不到他唱起粤语歌来发音也是纯正得不得了。作为一个非广东人,能够把粤语歌唱得这么好,只能说他在粤语歌上下过苦功。在他的身旁,甚至开始有观众坐下来,打算一直听他唱歌。不知不觉,路口聚集了很多人,或站或坐,以至于交通都有点不畅了。

忽然,两个城管挤进了人群,粗暴地打断了大方的歌声:“哎,你新来的吧?这里不能唱歌,太阻碍交通了。去去去,赶紧走!”他们不耐烦地挥着手驱赶着。

大方只好低头默默地收拾吉他,周围的观众见状也只能叹息一声散了。一场有气氛的路边演出就被这不懂风情的城管搅黄了。最最关键的是,本小姐听得正入迷呢!好端端的表演却被城管像撵狗一样打断了,我顿时火大,冲到城管面前怒气冲冲地问道:“你凭什么说这里不能唱歌,有行政批文吗,拿来我看看!”

“嘿!”那两个城管大概没有想到会有人敢来阻碍执法,有些诧异地叫了一声,接着回过头来用严肃的目光打量着我。

看什么看,我才不怕呢!我一边想一边昂首挺胸地与之对峙。

大方抓住了我的手,拽着我飞奔而去,直到跑远了才松开。我揉着发痛的手腕,不满地怒视着大方:“你干什么呢,我正要和他们好好理论一番呢!”

大方苦笑了一声,说:“我的大小姐,出门在外能不能别那么彪悍啊,这里又不是你熟悉的北京。我们两个只是最最普通的流浪者,要是待会儿冲突起来,他们把我的吉他收走了,我们连吃饭的家伙都没有啦。城管说那里不能唱,我们再换个地方唱就好了呀!”

我们两人在古城里晃悠,寻找一个能唱歌的地方。走到人民路的时候,我们发现有个三人乐队在那里演出,吉他、手鼓、键盘齐备,无论是装备还是人数,他们都比单枪匹马独自战斗的大方强多了。看来这条路应该可以唱歌。我和大方一路走过去,终于在墙根下找到了一个位置,离那个乐队有段距离,不至于相互影响。我们刚刚摆好摊,就见他们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戴着牛仔帽,穿着无袖的T恤,身上背着一把吉他。他身后的两个人,一个拿着台插电音箱,一个拿着手鼓。看见我俩站在这里,领头的牛仔帽男生脸色不善、气势汹汹地说:“懂不懂规矩,这是我们的地盘,闪开闪开!”

“凭什么说这是你的地盘啊?”我站在原地毫不退让。

大方叹了一口气,拉着我走开了,他一边走一边开解我说:“我们流浪歌手之间是有这样的规矩啦,这个地方是谁先占着的,就成了谁的固定地盘。我们是后到误占的,在正主来的时候当然得让开。”

“刚刚那拨人冲过来就说这个地盘是他们的,那又怎么证明是他们的呢?万一他们只是说一下就把我们赶走了呢?”想起这一路连续被两拨人赶,我心情极度不爽,愤愤地反驳道。

“呃……”大方挠了挠头,一时语塞。

“你就是太善良,才容易被人欺负。”我恨铁不成钢地说。

大方轻笑了一声,笑容云淡风轻,橘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有暖暖的光彩。我只是不经意地一瞥,就觉得那笑容暖到心间。

我们漫步在城中,不知不觉走到了洋人街,街道两旁是风情各异的酒吧,路边摆着木质长桌和沙发。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相逢在这条街上,空气中充斥着音乐声、欢笑声,混合着啤酒味,令人沉醉。走在热闹拥挤的人群里,我看见的是一张张明亮的笑脸,我仿佛走在快乐的河流里,不可避免地被快乐的情绪所感染。这种真实的带着尘世气息的鲜活,在我的生命中暌违已久,这么多年来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泥人,直到今天上帝对我吹了一口气,我才重新活了过来。

我们一路走到城墙下,相比所经历过的热闹的地方,这里人流稀少,场地空阔,没有歌手在这里卖唱。我和大方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一笑:就是这里了。

大方靠着城墙站着,开始弹唱起来,我站在他的身前假装是听众。城墙下往来的行人较少,有人听到歌声会驻足,有人会边听边走过去,而有的人都走过去了还会折回来丢下钱再离开。一首歌唱完,大方的身前已经站着几个听众,一对情侣,两个结伴而行的女生,一个背着包旅行的男生。相比之前在十字路口的盛况,这里少了很多固定的听众,但好在还有些来来往往经过的人。

同样靠在城墙上的还有不远处坐着的一个乞丐,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身前放着一个破碗,里面只有几张一元的纸币。当大方开始唱歌的时候,他原本浑不在意的神色渐渐变得认真起来,从侧耳聆听再到慢慢地闭上眼睛。

大方的歌声清澈得如润物无声的流水,干净、通透、明亮,深情的时候幽深宁静,欢快的时候如溪水在山涧跳跃。

他唱《最浪漫的事》:“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陪你一起慢慢变老……”

歌声在夜空中徐徐散开,升起,飘荡在古城上空。他的声音仿佛有一种力量,能让听者安静,仿佛整座古城都安静了下来。

我听着这首歌,一字一句都仿佛唱到了我的心里。和楚非凡一路走到老,是我曾经最憧憬的幸福啊!

这世上有多少人,可以从一眼相爱走到此生白头?相互陪伴携手一生看似平淡,实则是最难也是最浪漫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满脸泪水。

对于失恋的人而言,他们的眼睛就像是一块块沾水的海绵,轻轻地触碰一下,就会使之落泪。看见熟悉的街角会哭,发呆的时候会哭,听歌的时候更会哭。

失恋者神经敏感而又脆弱,触景生情,哪怕与任何旧忆无关,只是看见美好的风景,都会想起他并觉得悲伤。因为那个人是你最在乎的人,所有美好的风景你都想和他分享,却……不能和他分享了。

大方唱完这首歌,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睛温柔得如同一片宁静的海,像是可以包容我所有的悲伤。

我抬手擦掉眼泪,笑着自嘲:“真讨厌这样的自己啊,动不动就哭。”

“已经很晚了,走吧。”大方说。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在这儿待了一个多小时,古城内的人流也少了许多。大方放下吉他,开始收拾吉他包里的零钱,小至一元,大至十元。这是今晚卖唱的收获,看来还算可观。

不远处坐着的乞丐还在那里,一晚上下来,他的碗里似乎依旧是那几元钱。忽然,他站了起来,向我们走过来。

我的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紧张,那是一种被陌生人迫近时发自内心的不安。他是要干什么,是来讨钱吗?还是……趁着我们正在清点,从吉他包里抓一把钱抢了就跑?

他来到我们身前,低头在自己的碗里扒拉了一下,我看清了,他的碗里总共只有五元钱。他拿出两张一元的纸币,俯身放入大方的吉他包里。

我和大方完全呆住了,而他已经慢慢地走远了。

一阵暖流涌上我的心头,我为这陌生人的小小举动所感动。今天我们遭受了恶意——被到处驱赶,但也经历了最暖心的善意。这也许就是旅途吧,你永远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样的人,遭遇什么样的事,但下一秒永远值得期待,下一段路程也永远渴望去走。

我和大方并肩走在空阔的街道上,决定去找一家客栈入住。沿途经过几家客栈,他都过门不入。

“哎,这不就是客栈吗?我们怎么不进去?”我疑惑地问道。

“哦,我想找一家酒店,普通的商务酒店,房间里面有电脑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昨天一时兴起离家出走,都应该和家人朋友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我本就想这样干脆利落地消失的,大方却心思周到地为我考虑,希望我不要像上次离家出走一样任性,让家人和朋友担心着急。

“好。”我出声答应。

抵达酒店,站在酒店的前台,大方将价格表从头到尾扫了一眼,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片刻犹豫之后对酒店的服务员说:“麻烦开一间标间。”

什么?我们两个孤男寡女,居然要住一间房!大方……看你外表纯良,想不到居然也是这样的男人?

大方凑近我的耳边,悄声解释道:“钱不够,只能开一间房。”

嗯……好吧。

服务员面露微笑友情提醒道:“我建议二位可以选用大床房,我们的大床房采用特别定制的床垫,很舒服哦,而且价格只比普通的标间贵了二十元。”她显然是把我们当作情侣了。

“不!”大方的脸顿时涨红了,连连摆手,有些语无伦次,“就要标间,标间就好了。”

“好的。”服务员不再多说话,低头在电脑上查询客房信息。过了一会儿,她面露难色地抬起头,“不好意思,标间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大床房了。”

大方和我对视了一眼,一时间没了主意:“那个……那个……”

服务员笑容暧昧,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反正你们俩是情侣,住大床房挺合适的呀。”言下之意就是我知道你们两个情侣,应该是第一次出来开房,所以就欲盖弥彰地想要开个标间作为掩饰。

“行!就开一间大床房吧。”我果断地开口。

大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而我大大方方地接过服务员递过的房卡,低声斥道:“看什么看,走啦!”

“哦。”大方回过神来,我们先后进入了酒店电梯。

酒店房间以咖啡色为主色调,装修得颇为简单,其中最醒目的是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占去了房间大半的面积,另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台略显老旧的电脑。

我扑到床上,身体伸展成了一个“大”字占据了整张床,昨天夜里在机场的椅子上躺了一夜,腰酸背痛,而今躺在床上,被子柔软的触感传来,全身的疲惫仿佛都卸下了。这就是所谓的小小的幸福感吧,生活中的一个小细节带来的满足,也会让人觉得幸福。

“今天晚上这个床是我的!”我大声地向大方宣布我对这张床的主权,“你,今天不许睡床上!”

大方没做任何抵抗就同意了。

“哼!今天夜里你要老实点哦!否则,让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我挥了挥拳头,摆出恐吓的姿势。

大方连连告饶:“好好好。”

看见他表现如此乖的分上,我心情愉悦地起床打开电脑,登录邮箱。我发现邮箱里面躺了一封邮件,就点开看了一下。原来是枯草教授发给我的邮件,他回复了我写的剧本的修改意见。我看了下,修改的幅度不是很大,我花了两个小时就改好了剧本。给枯草教授发完修改好的剧本后,我又给父母写了一封邮件,告诉他们我去旅游了,让他们不用担心我。接着,我又给左岸写了一封邮件,让她帮我向老师请个长假。想了想,最终我给楚非凡也发了一封邮件,告诉他:“我很好,只是出门旅游去了,不用担心我。”

回头看时,大方已经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这一路走来,他也够累了。

我躺到床上,脑海中天人交战,他也挺辛苦的,我一个人睡在床上似乎自私了一些,可是……如果让他睡到床上,万一……万一他一时冲动有不轨的行为,我一个女生怎么反抗啊。

最终,我掀开被子,摇醒了大方。他睁开蒙眬的睡眼看着我,神色迷茫地问:“干吗?”

“到床上睡吧。”我的善心战胜了邪恶的小人心。

大方果断地摇了摇头拒绝了:“不。还是不了吧。我就趴在桌子上睡就好了。”

我不乐意了,姑奶奶好不容易战胜自我发一次善心,还被拒绝了!

“大方,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我……我哪种人?”大方一脸的委屈。

“你不敢和我一起到床上去睡觉,你说你心里是不是有着龌龊的想法,如果你内心坦荡,就不会害怕到床上睡觉了!”

“这……这不是听你安排的吗?”大方的脸腾地涨红了,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拿出我的杀手锏——无理取闹,“总之,你不敢上床睡觉,就是内心有鬼!”

大方举手投降:“行行行,我上床睡觉行了吧。”

他躺到床上,很自觉地靠着床沿睡下了,我靠着床的另一边也睡下了,床的中间空着一大片。

“记住啊,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杀了你!”我心中略有些忐忑地强调了一遍。

大方从头到脚扫视了我一眼,翻了个白眼,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拜托,你不要太自信好不好,眼睛小得像绿豆,胸平得像机场,腿粗得像大象,我才不会对你有兴趣呢。”

“你!”我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大方被我欺负多了,偶尔一次反击却是那么犀利。

“啪——”大方伸手关掉了床头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随着黑暗而来的是睡意,很快我就听到大方睡着后有节奏的呼吸声。看着大方侧躺的身影,我再一次想起了楚非凡,我憧憬过第一个和我躺在床上睡觉的男生是楚非凡,但阴差阳错,第一次和我躺在同一张床上的男人,却是在一年前我从未想过也从未认识的大方。

人生的际遇和命运的神奇,真是不可揣测啊。

楚非凡,如今你又在哪里呢?又在做着什么呢?是不是像我想你一样在想着我?

我发了一个分手的信息,向他不告而别。现在的他,是在到处寻找我吗?是依然对我提出分手感到困惑吗?还是已经接受了我和他分手的事实呢……

我的脑子乱糟糟的,不知不觉倦意来袭,陷入了沉睡中。

次日清晨。

房间里一道尖叫声响彻整个酒店——那是我的声音。尚在睡梦中的我,忽然觉得好像有个硬邦邦的异物硌着我的大腿。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原来经过一夜的睡姿变换,原本处在床两边保持距离的两个人,现在已经是我的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而他的腿压在我的腿上,四肢交缠,而我觉得硬邦邦的东西,是他身下支起的小帐篷。

“啊——”我发出一声尖叫,大方受到惊吓一个哆嗦醒了过来。他还没看清眼前的状况,就被我拿着枕头狂风骤雨般砸了起来。我大骂道,“流氓,臭流氓!打死你这个臭流氓!”

大方反应过来,左躲右闪,伸出手无力地招架:“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我正在气头上,手上根本不停,有几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躲闪不及的他的脸上。大方火起,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摁在了床上,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这个疯女人,到底能不能听我说一句!那是晨勃,晨勃,正常的生理反应,懂吗?!”

他的脸庞离我如此之近,双眼中的怒火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平时他都是一副温良的模样,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凶,我有些被吓到了。

“那你也是流氓!”理亏的我,气势弱了许多。

心平气和下来后我才骤然意识到我们两个人的脸离得太近了,他的呼吸扑到我的脸上,我的呼吸扑到他的脸上,他握住我的手腕压着我的姿势实在是太过暧昧。大方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地松开手,窘迫得有些坐立不安。

我的一双手终于重得自由,我揉了揉发痛的手腕,看见兀自窘迫中的大方,趁机捡起枕头又砸了他两下。大方以手抚额,一副“好吧,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像大方这样善良的人,实在是太好欺负了,欺负他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是件多好玩的事儿啊。你要是不欺负他,简直就对不起那句“人善被人欺”的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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