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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仿佛是狂风刮过稻田,无数的麦秆跟着弯下腰,传递起凛冽而刺骨的风声,不一会儿,这话就传出了玉熙宫。很快,远处也有宏亮的钟声跟着响了起来,连续数次,声声不断,响彻穹宇,使得整个京城也被惊醒。
裕王的面色看上去很白,几乎看不到一点的血色。他凝目,静静的看着榻上躺着的皇帝。
这是他的父皇,他的父亲。可他却从未从这个父亲身上得到过半分的父爱。
他出生时,上头已有两位兄长,自是不得圣心。后来两位兄长先后而去,皇帝偏又听信陶仲文那所谓“二龙不得相见”,更是冷待他,见面的次数数也数的过来。好不容易等到出宫建府,偏偏皇帝却要打压自己这个实际上的长子,不仅顶着群臣的压力不册封他这个长子为太子,更是屡屡抬举景王朱载圳,服色仪式等皆是与自己相同。惹得朝中议论纷纷,野心家纷纷投向景王,他自己更是惊慌欲死。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在高拱和李清漪的安慰下,他稍稍宽心,可母妃却是病了,数次垂危。他的这位父皇,为了追封自己的生父生母与群臣大闹却不肯对他有半点体谅,不许他入宫侍疾,使得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甚至不能以人子之身为母服丧。
可他仍旧不得不低声下气、费尽苦心的讨好着自己的父皇。结果呢?陶仲文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话,就叫自己的这位父皇就连亲生孙女都不肯顾......
裕王一双黑眸越发深沉,他呆了片刻,只觉得心情异样的复杂,仿佛有一柄刀刃在他心口戳着,戳的血肉模糊,疼痛难抑。他再也忍不住,忽的也跟着跪在了床榻边上,垂着首,先是默默落泪,随后呜咽出声,哭声越发大了起来。
裕王的哭声不一会儿就压过了诸人,好似杜鹃滴血一般的悲切,显得格外的悲痛难抑。
徐阶和高拱都怕新君悲痛伤身,只得强忍着悲痛,膝行上前安慰:“殿下,悲痛伤身,还请您为江山社稷、天下百姓,稍压心头悲意。”
裕王仍旧是哭得不能自已,若不是撑着床榻,怕是要伏倒在地上。
徐阶和高拱瞧着心酸,越发惶恐,压着自己的哭声,连连劝说。
最后,还是李清漪抱着朱翊钧上前劝解:“殿下,还请节哀。”说罢,又加了一句,“宫里想必已经备好了素服,还请殿下与我等一同换上。稍后才可接见百官。”
裕王闻声,哭声稍稍一止,随即伸出手握住了李清漪那双素白的手掌,轻轻的,像是自语又像是和她说话:“王妃,父皇他去了......”他抬起眼,一双黑眸,带着水光,黑亮惊人。
李清漪慢慢闭上眼,然后睁开,有些艰难的道:“是。”
裕王勉强止住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忽而一用力,拉了李清漪的手勉力从榻边站了起来,稳住声调与徐阶等人道,“本王这就去换素服,稍后在与你等商议先帝身后之事。”说到“身后之事”这四个字,裕王声音一哑,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徐阶和高拱等人皆是暗赞裕王仁孝,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裕王拉着李清漪的手,与她一同穿行过屋子里跪了一地大声哭喊的太监和宫人,然后,他们一同走到玉熙宫的玉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头乌压压跪着的一大群人。裕王忽而抬起头去看天边高高悬挂的烈日,轻声叹道:“再过些时候,太阳也落了,又是晚上了。”说到这里,他咬住唇,压住喉中的哽咽,低低和李清漪道,“清漪,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他声音很轻,很轻,被风一吹便散开了:“所以,不要怕。万事有我。”
李清漪只觉得眼底一热,眼泪也跟着下来了。这一次她哭得真心实意,怎么也止不住,越哭越大声,像是要把这些年压在心头的泪水一时间都哭出去。反倒是教裕王转头安慰起她来,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轻轻的抚着她的脊背,柔声道:“别哭了,没事的。”
李清漪的眼泪不断地涌出来,她想:她是知道裕王说的是那几句话的——
“先生曾经教导我‘夫妻一体’,今日本王与王妃共饮交杯酒,愿与王妃誓‘此生不相负’。”;
“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再不必受任何人的委屈,一切皆如你意。”;
“清漪,夫妻一体,你做的事,我自然一同担着。”。
如此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