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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先生凑到渔舟跟前,将破册子翻到首页,指着上面的大字笑眯眯地道:“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渔舟伸长脖子,认真看去,果然见几个斗大的字方方正正地摆在那儿:“游学花名册”。
见过强买强卖的,还从未见过强收弟子的,她这回是真的气笑了,伸手去夺,却落了个空,只得无赖地道:“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
到这时候若还不知这西门先生从头到尾就是冲着她去的,渔舟可就真是白白两世为人了。
西门先生也不生气,老神在在地道:“就知道你会是这副鬼样,你师兄已经帮你交纳过束脩了。”
“师兄?什么师兄?”渔舟眸光一闪,立刻冷笑道,“您和钟若瑜是什么关系?”
“何以见得老夫和他会有关系?”西门先生反问道。
“我在宣阳城识人不多,数他与我关系较好,且颇有来头。”渔舟冷哼道,“既然不是我心甘情愿写的名字,那您也休想我让您称心如意。”
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经历过一次便足够了,渔舟可不想回炉重造。
“老夫手中有一件东西,或许你会感兴趣。它虽比不上丹书铁券可免罪救命,也不比虎符兵印可调兵遣将,但是可以上不跪九五之尊,下不拜达官显宦,三国三十六州七十二郡任尔逍遥,且所至之处,国士之礼厚待之。如何?”
幸福似乎唾手可得,来得猝不及防。
渔舟听到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毫无章法,但她仍十分平静地问道:“那需要做什么?”
西门先生一字一顿地言道:“盛世隐,乱世出。”
渔舟思量了一会儿,摩挲着桌沿迟疑地道:“钟公子的才能数倍于我,为何会是我?”
“若瑜纵然天资聪颖,机敏过人,然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世家公子有他本该承担的东西,又岂能心无旁骛地游历四方,造福一方?”西门先生捻这胡须叹道。
“我怎么听着游学一门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富家子弟不愿四处奔波,风餐露宿;穷书生箪食瓢饮,无盘缠游历?”渔舟玩味地笑道。
西门先生瞠目结舌,却又无力反驳,隔了半晌才怒道:“你这不知好歹的臭丫头!”
渔舟觉得总算是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挑眉应道:“事实如此,还说不得麽?如此看来,这游学不入也罢。”
“反正已造册记录,由不得你不认。”西门先生得意地挥着手中陈旧的册子,笑眯眯地道,“你以为会有人相信老夫需要诱拐弟子麽?”
渔舟气馁,悻悻地重申道:“我是不会来的。”
“老夫自有妙计,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丫头,看你明明很想要,为甚还偏偏要摆出一副拒之门外的姿态?”
“因为,天下离我太远了,我只是个自私自利的斗升小民,没有造福一方的雄心壮志。而且,我平生最恨遭人算计。”渔舟淡淡地道,揉了揉胳膊,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人求之不得,她弃之如履,西门先生总算是知道自己找上了一个怎样的麻烦,可是对她这样风轻云淡的性格又爱又恨。
渔舟回到绝雁岭时,天已近黄昏,太阳慢慢地躲进薄薄的云层中,变成了一个泛着红光的圆球。
台阶旁,回廊的长椅上候着一个年轻的锦衣公子,狭长而又细密的睫毛低低地垂下,遮住了那双深邃的眸子,脸上的肌肤笼着一层淡淡的、柔和的金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是,腮边刀枪林立的络腮胡颇有几分煞风景。
渔舟立在他身边凝视了好一会儿,五指数次握紧又张开才抑制住了冲去伙房拿菜刀砍人的冲动,最后发出一声低叹,欲拂袖而去。
袖角却被“熟睡”中的某人抓了个正着,渔舟疾退了一步,冷冷地道:“钟公子请自重!”
钟若瑜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可怜的笑容,尴尬地道:“小舟回来了呀,让师兄好等!”
不出渔舟所料,始作俑者果然是他。
渔舟使劲扯了扯袖子,不料“哗啦”一声脆响,袖子被撕成了两片。
两人皆是一怔,渔舟没想到自己的力气如此大,钟若瑜没想到她会如此生气。
商人最擅察言观色,钟若瑜又是其中翘楚,立刻起身,敛容正色地作揖道:“若瑜自作主张地将你的事情告知了西门先生,是我的不是。若瑜在这等了你一下午,可否让我说上几句?”
渔舟受过他诸多恩惠,无法真的狠心与他闹翻,于是将手背到身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到底还是留下来了,愿意听一听他的说辞。
钟若瑜舔了舔唇角,干巴巴地道:“事情的起因还得从西门先生身上说起,游学一门传承至今,宇内嫡系弟子仅剩老先生一人了。游学弟子选拔极为严苛,虽不用像七十二贤人那样精通六艺,但也需博古通今,志虑忠纯,对心性、品行要求尤其高。”
“依你之言,西门先生该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为何会到这偏远的南境?”渔舟在他身边不远处坐了下来,双腿交叠,做出了长谈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