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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啦,是新的食物吗?”身着蓝底枫叶和服的黑色长发女妖舔了舔她鲜红的唇,双眸中尽是堕落边缘的疯狂。
一百支矮小的白色的蜡烛燃着豆粒大小的火光,并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像是烧掉了空气中的热量一样,整间屋子弥漫起了诡异的寒气。
昏暗的烛火中,花音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山水花鸟图,亦看到了在一处没有蜡烛的墙角里,倚墙坐着一位披散着一头狂乱的红色长发的男妖。他左手搭在一只巨大的酒葫芦上,右手随意的垂在膝盖上,□□着健硕的胸膛,尽管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却散发着放荡不羁高傲强势的气场。
让人难以忽略的,还有他望向那个黑发女妖的、温柔的眼神。
是深沉到无法再次言说的爱恋与满足。
“你不害怕吗,小姑娘。”被青蝶环绕的女妖居高临下地问道。
花音摇摇头:“我是受茨木童子的委托,前来找酒吞童子回去的。”
听到了老熟人和自己的名字,酒吞童子的视线终于移到了花音这里。
“没有谁能从这里出去。”大概是许久没开过口,墙角传来的低哑男声逐渐变得深沉成熟,“讲够一百个故事的人类或妖怪会变成青行灯的力量,讲不够一百个故事的会被我们吃掉。”
“呐,让妾身吃掉你吧?”鬼女红叶将那双森白的、涂着鲜红指甲的手轻轻地搭在了花音的肩膀上。
“鬼女红叶,青行灯,酒吞童子。”花音的视线在那幅画上落了一会儿,不确定的吐出一个名字,“花鸟卷……吗?你们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
“和你说说也没关系,毕竟你是个人类,结果都是一样的,就算我们不吃你你也会饿死在这里。”青行灯晃了晃小腿儿,“你说你是茨木童子叫来的?”
“对。他答应我,救出酒吞童子后,就成为我的式神。”
“呵。”
角落的酒吞童子嘲讽地哼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弄这个人类女孩儿的自不量力,还是那个牛皮糖分外麻烦的对他的执着,亦或者他身为大妖却受困于此落得被人操心的可悲地步。
能和红叶一直同处一室,他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现状,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有点小开心。
但是一直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办法。
“外面过去了多久?”酒吞童子问道。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酒吞童子报了个年号。
“这么早?已经八百多年了。”花音咂了下嘴。八百多年都没被饿死,看来他们的食物真的是落入此地的所有生物。
而至今都没有迷失心智,唯有食用人肉的鬼女红叶处于堕落边缘……不愧是大妖吗。
“让我猜猜你们出不去的原因——”花音推开几乎要咬上来的鬼女红叶,走到了青行灯面前,“是你吧?讲了一百个故事所以招来了这玩意儿?”
花音手中出现了一振备用的太郎太刀。
神刀承载着净化的灵力,扎入地板之时,整栋房屋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颤抖般震动了好大一会儿。
青行灯睁大了眼睛,语气有几分急切:“你知道这是什么?”
花音双手扶着插在地上的太郎太刀的刀柄,气定神闲讨价还价:“我要了解你们全都被困在这里的原因。”
——
青行灯是自百物语中诞生的妖怪。
当人们在黑暗中讲到第一百个怪谈故事熄灭第一百盏由青纸灯笼包裹着的蜡烛时,她就会出现。
她喜欢给别人讲怪谈故事,也喜欢听别人讲那种故事。
当她讲到第九十九个、名为《二口女》的故事后,她没有听别人的劝告,对着镜中的自己讲了第一百个故事。
从此,她便无法挣脱手中的青灯,只能徘徊在黑暗之中,寻找着那些讲述怪谈的人们。
直到安倍晴明与她签订式神契约,将她从黑暗中带出来。
习惯了生活在阳光下的青行灯忘记了,她是不能讲述一百个故事的。
安倍晴明死后,她带着同样居住在四国的花鸟卷出门游历搜集怪谈,偶遇躲避酒吞童子的鬼女红叶,三只女妖便一路北行,来到了这栋一家老小全都惨死于谋杀之中的、充满了怨魂的和式大宅。
青行灯兴高采烈的在这里给那些怨魂们讲起了故事。
偶尔会把那些浪人、强盗、背井离乡借住此地的人、甚至听闻鬼屋之名前来驱鬼的和尚阴阳师也拉进来。
不知不觉中,她在这里就讲到了第一百个怪谈故事。
在被黑暗吞噬的那一瞬间,她终于回忆起了自己曾经是怎样成为“青行灯”的。
晴明大人给予了她行走在阳光下的幸福。
而她的天性让她再次回到了这荒芜的深夜里。
还连累了花鸟卷和鬼女红叶。
“我是来找红叶的。”酒吞童子补充道。
因为红叶在这里,所以不顾一切的踏入了黑暗之中。
鬼女红叶疯狂的神情微微凝滞。她咬着牙:“谁要你管。”
看起来竟然清醒了很多。
“我说过,你如果饿了,也可以吃掉我。”
“住口!别说这种让我恶心的事情,酒吞童子!”
“啧。”
“杀了你!”
“来啊。”
“呸!”
鬼女红叶叉着腰怒骂。
写了数篇爱情小说的麻生奈绪太太在心底哦呼一声。
听闻过当年酒吞童子追鬼女红叶、鬼女红叶痴恋安倍晴明并非常厌恶酒吞童子纠缠的故事,看来朝夕相伴了几百年,鬼女红叶已然动摇。
这口狗粮,真是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花音装作看不到也听不到的样子,将视线集中在青行灯身上。
“我知道了。”花音点点头,“你只要能再次成为阴阳师的式神就行了吧,青行灯?”
“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青行灯以袖掩唇,“这片黑暗与妾身之前所处的黑夜并不相同,是更加邪恶而沉重的霸道之物,否则红叶和花鸟卷不会被我的疏忽大意而困在这里。没人能打破它定下的规则——那就是将所有踏足此地的生灵尽数吞没。”
“因为这玩意儿是被你的怪谈引来的「世界之恶」。”花音笑了笑,“白兰前辈果然还是有靠谱的时候。”
“你知道?”
“我知道。”花音抬头看着欣喜的青行灯,“但是你是不同的。即使鬼女红叶、酒吞童子和花鸟卷能够离开这里,你也会被身为青行灯的特性所累,永远的就在黑暗中。”
青行灯凑近了这个人类小姑娘,笑吟吟地对她伸出了手掌。
“那个时候,你要不要考虑收我为式神呢,人类?”
花音握住了青行灯的手。
冰冷而柔软的,女人的手。
“好啊,承蒙不嫌弃。”小姑娘回答道,“我的名字是齐木花音,一个阴阳师。”
“我的名字是青行灯,一个喜爱怪谈的妖怪。”
属于审神者的净化的灵力,顺着太郎太刀的刀锋,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在这片被世界之恶所侵占的土地上,如海浪般咆哮散去。
“啊啊啊啊啊啊——”
“红叶——”
鬼女红叶痛苦的惨叫声与酒吞童子惊慌的呼喊,淹没在了这庞大的灵力之海中。
唯有青行灯,觉得那澄澈的灵力注入自己的身体,如温柔的手掌,一点点抚去她体内那每时每刻都在挑唆她堕落的黑暗之物。
皎月的银光如轻纱般洒落大地。
空旷的土地上,酒吞童子有些虚脱的抱着失去了意识与所有戾气的鬼女红叶。花鸟卷一脸懵逼的从画卷里爬出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发生了什么……青行灯,天已经亮了吗?”
青行灯终于收起了作为囚牢束缚着她的那盏灯笼,落在了地上。
“主人。”
“叫我花音就好啦。”
“花音大人,非常感谢您。”
酒吞童子粗暴地打断了那边新结了契约的阴阳师和女妖怪:“喂,人类!红叶她怎么了?!”
他怀中的女子发出一声轻吟。
昏迷的红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了一脸关切的酒吞童子。
月光之下,她懵懂的将这个人的相貌烙印在了心底。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