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读

十一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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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侧面的一个入口进入“迷宫”,俯身通过一道由青枝绿叶组成的拱门。多条小径纵横交错,有十字路口、圆形空地、环形弯道或九十度的拐角、死胡同、一个绿树篷以及一条绿色的长木椅……小时候,我一定和祖父或同龄的朋友在这里玩过捉迷藏的游戏,在这散发着女贞树和松树清香的神奇迷宫中,我一定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们走出迷宫时,我忍不住对我的向导说:

“真怪……这座迷宫使我想起了一些事……”

但他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

草坪边上有个生锈的旧秋千架,上面挂着两个秋千。

“可以吗?”

他坐到其中一个秋千上,又点燃了烟斗。我在另一个秋千上坐下。夕阳西下,柔和的橙黄色光线笼罩着草坪和迷宫的灌木。同样的光线在城堡的灰色石头上洒下了斑斑点点。

我选择这一时刻把盖·奥尔洛夫、老乔吉亚泽和我的照片递给他。

“你认识这些人吗?”

他久久地端详着这张照片,没有把烟斗从嘴上拿开。

“这个女的,我很熟悉……”

他用食指点着盖·奥尔洛夫脸部下方。

“俄国女人……”

他的语调既快活,又漫不经心。

“你想我怎么会不认识她,这个俄国女人……”

他格格地笑了几声。

“最后几年,弗雷迪常带她来这儿……一个绝妙的姑娘……金发姑娘……我可以告诉你她酗酒……你认识她吗?”

“认识,”我说,“我在美国看见她和弗雷迪在一起。”

“他是在美国认识这俄国女人的,嗯?”

“对。”

“也许她能告诉你现在弗雷迪在哪儿……应该问她才是……”

“在俄国女人旁边的这个棕发家伙呢?”

他更凑近照片细细地看。我的心跳得很厉害。

“是呀……我也认识他……等等……是呀……他是弗雷迪的一个朋友……他和弗雷迪、俄国女人和另一个姑娘一道来这儿……我相信他是南美洲人,或差不多那个地方的人……”

“你不觉得他像我吗?”

“像……为什么不像呢?”他无把握地对我说。

很清楚,我不叫弗雷迪·霍华德·德·吕兹。我望着草坪,草很高,夕阳的余晖只照得到草坪的边缘。我从未搀着美国祖母沿草坪散步,小时候从未在“迷宫”中玩耍。这生了锈的秋千架不是为我竖的。可惜。

“你说南美洲人?”

“对……但是他的法语讲得和你我一样好……”

“你常常见他来这儿吗?”

“来过好几次。”

“你怎么知道他是南美洲人?”

“因为有一天我驾车去巴黎接他到这儿来。他约我在他工作的地点见面……在南美洲一个国家的大使馆……”

“哪个国家?”

“这我就回答不上来了……”

我必须习惯于这个变化。我不再是姓氏列于旧版《社交人名录》和电话号码簿上的一个家庭的后代,而是一个南美洲人,寻觅其踪迹将困难千百倍。

“我想他是弗雷迪小时候的朋友……”

“他和一个女人一起来这儿吗?”

“对。有两三次。是个法国女人。他们和俄国女人、弗雷迪四个一起来……在祖母死后……”

他站了起来。

“我们回去好吗?有点冷了……”

天色几乎黑了,我们又回到了“夏季餐厅”。

“这是弗雷迪最喜欢的房间……晚上,他和俄国女人、南美人以及另一个姑娘在这里待到很晚……”

沙发成了一个浅色的斑点,天花板上显出格子架状和菱形的影子。我徒劳地试图接收昔日良宵共度的回声。

“他们在这儿安了一张台球桌……主要是南美人的女友爱打台球……每次她都赢……我这么对你说是因为我和她打过几盘……喏,台球桌还在那儿……”

他把我拉进一条黢黑的走廊,揿亮手电筒,我们来到一间铺石板的大厅,一道宽大的楼梯从这里开始向上盘旋。

“主要入口……”

在楼梯起步处,我的确看到了一张台球桌。他用手电筒照着它。桌子中间有一颗白色的弹子,仿佛一盘台球暂时中断,随时都会接续下去。盖·奥尔洛夫,或者我,或者弗雷迪,或者陪我来的那位神秘的法国女子,或者鲍勃,已俯下身瞄准。

“你看,台球桌一直在这儿……”

他用手电的光束扫了一下大楼梯。

“上楼没用……他们把一切都查封了……”

我想弗雷迪的房间在楼上。一个儿童的房间,然后是一个年轻人的房间,摆着书架,墙上贴着照片,说不定其中的一张是我们四个人的合影,或者弗雷迪和我臂挽臂的合影。鲍勃倚着台球桌点燃烟斗。我呢,我忍不住凝神注视这道大楼梯,爬上去毫无用处,因为楼上的一切都被“查封”了。

我们从小侧门出去,他上了两道锁。天黑了。

“我得赶返回巴黎的火车了。”我对他说。

“跟我来。”

他抓住我的胳臂,领我顺着围墙走。我们来到原来的马厩前。他打开一扇玻璃门,点燃了一盏煤油灯。

“他们早就切断了电源……但是他们忘了断水……”

我们待的这间屋子中间有一张深色木桌和几把柳条椅。墙上挂着瓷盘和铜盆。窗户上方有一只制成了标本的野猪头。

“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他朝房间尽里面的一个衣橱走去。他打开橱门,拿出一只盒子放在桌上,盒盖上写着:“勒费夫尔多益饼干——南特。”然后他站在我面前。

“你是弗雷迪的朋友,嗯?”他用激动的嗓音对我说。

“是。”

“那好,我把这个送给你……”

他向我指着饼干盒。

“这里有弗雷迪的纪念品……他们来查封破房子的时候我抢救下来的一些小东西……”

他的确动了感情。我甚至相信他热泪盈眶。

“我很爱他……他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他喜欢幻想。他总对我说他要买一条帆船……他说:‘鲍勃,你做我的二副……’天知道现在他在哪儿……如果他还活着……”

“会找到他的。”我对他说。

“他祖母把他宠坏了,你明白吗……”

他拿起盒子递给我。我想起斯蒂奥帕·德·扎戈里耶夫和他送我的红盒子。显然,一切都在旧巧克力盒、饼干盒或者雪茄盒里了结。

“谢谢。”

“我陪你上火车站。”

我们沿着一条林间小径走,他在我们前方投下手电的光束。他没走错路吧?我觉得我们进入了密林深处。

“我在努力回想弗雷迪那位朋友的名字,就是你给我看的照片上的那个人……南美人……”

我们穿过一片林间空地,野草在月光下磷光闪闪。那边有几株意大利五针松。他揿灭了手电,因为这里几乎和大白天一样亮。

“弗雷迪和他的另一位朋友……一位赛马的骑师,在这儿练习骑马……他从没有和你谈过这名骑师吗?”

“从没有。”

“我记不起他的名字了……他曾经很有名气……弗雷迪的祖父养赛马的那些年,他是老人的赛马骑师……”

“南美人也认识骑师吗?”

“当然认识。他们一道上这儿来。骑师和其他人打台球……我甚至相信是他把俄国女人介绍给弗雷迪的……”

我担心记不住所有这些细节。必须立即记在小本子上。

小路缓缓升高,铺着厚厚的枯叶,行走很吃力。

“那么,你想起那个南美人的名字了吗?”

“等等……等等……我会想起来的……”

我把饼干盒夹在髋部。我急于知道盒里装着什么,或许能在里面找到我的某些问题的答案。比方我的名字或骑师的名字。

我们走到一个斜坡边,下了斜坡就可以到达火车站广场。火车站大厅闪着霓虹灯光,似乎空无一人。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慢慢穿过广场,停在车站前。

“等等……他的名字是……佩德罗……”

我们一直站在斜坡边上。他又掏出烟斗,用一件神秘的小工具清理它。我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出生时人家给我起的名字,在我人生的一大段时期内人家用这个名字来称唿我,它会使一些人联想到我的面孔。佩德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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