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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哥俩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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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年纪大的太太说。

年轻的那位在我旁边坐下,打开一个手提包,掏出一支自动笔和几张纸。

“好啦,小可爱,”年纪大的那位说,“我们来帮你找哥哥,但首先我们要给你建一个个人档案。我们得知道你的名字、你哥哥的名字,你在哪里出生,还有你父母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我不需要什么个人档案,”我说,“我只想去孟菲斯。今天就得赶到。”

“看到了吧?”那警察说,模样好像还挺得意,“早跟你们说了。”

“你还算走运,哈伯沙姆太太,”柜台后那家伙说,“他身上没带把枪出来。不过,他亮起刀子来,是真的 ——我意思是,不比任何男人慢。”

但年纪大的女士只是站在那儿望着我。

“哎,”她说,“哎,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看,”柜台后那家伙说,“这样,我自掏腰包给他买张票,以免公司卷入流血冲突,等福特先生向市委会一汇报,这就成了本市的大事件了,他们不仅会补偿我钱,还会发我一枚奖章呢。怎样,福特先生?”

不过没人理他。年纪大的太太仍旧站在那儿低头望着我。她又 “哎”了一声,然后从钱夹里掏出一块钱,交给柜台后那家伙。“我想他买张儿童票就行了,是吧?”

“嗯哼,”柜台后那家伙说,“我也真不知道公司是什么规定。我看我很有可能因为没把他装箱子里再标上 ‘毒药 ’二字落得被炒鱿鱼的下场。不过,我愿意冒这次险。”

买完票,他们就都走了。后来那警察又回来,带给我一个三明治。

“你确定能找着你那哥哥吗?”他说。

“我没看出来为什么找不到,”我说,“就算我没先看见皮特,他也会看见我的。他也认识我的。”

然后,那警察也走了,没再回来,我吃起三明治。后来,车站里又进来许多人买票,再后来,柜台后那家伙说时间到了,我像皮特一样跳上车后,车就开了。

我看到了所有的城镇,我全都看见了。当汽车开得飞快时,我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困得要命,但我从没见过的景色实在太多了。我们的车离开杰斐逊,穿过田野和树林,到了另一座镇子,驶出那镇子后,再穿过田野和树林,进入又一个镇子,镇上有商店、轧棉厂,还有水塔,车沿着铁路开了一阵子,当中,我看见铁路信号杆在移动,后来连火车也看见了,又过了几个镇子后,我简直累垮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我决不想错过啥。接着,孟菲斯快到了,可在我看来,说是快到了,实际上硬是过了好几里也还没到,经过一大片商店时,我想这总是孟菲斯了,车该停了吧,可还没到呢,于是我们又继续往前,又路过一座座水塔,路过厂房上一根根矗立的烟囱,它们要都是轧棉厂和锯木厂,我可从没见过那么多聚在一起的,也没见过那么大的,我都不晓得他们上哪儿去找那么多棉花和木头。

后来,我看见孟菲斯了,我知道这回错不了,它高得都快上天了,看上去就像十来个比杰斐逊还要大的镇子加到一块儿在田野的一边拔地而起,朝天耸立,比约克纳帕塔法县(2)所有的山都高。进了孟菲斯后,车每开几步路就要停一下,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小汽车在我们的两边唿地来又唿地去,而且那天,街上挤满了从全城各地来的人,多得我都想不通整个密西西比居然还有人有空卖我一张车票,更别说要给我弄什么个人档案了。之后,车停了,又是一个公共汽车站,比杰斐逊那个大多了,我说:“好哩。要参军的话该上哪儿?”

“啥?”司机说。

我重复一遍:“要参军的话该上哪儿?”

他“喔”了一声,然后告诉我该怎么走。一开始我还担心在孟菲斯这么大的城里我会搞不清楚路,但最终还是挺顺利,不过是多打听两次的事嘛。到了地方后,总算是躲开了那些飞来奔去的汽车和推来撵去的人堆,摆脱了那些闹哄哄的地儿,能清净一会儿了,真是松了口气。我想要不了多久了,我想,里头要是有一群人已经当上兵了,皮特就有可能在我认出他前认出我,于是我走进屋子,可皮特不在里头。

他居然不在里头。我看见一个袖管上有个大箭头的兵正在写字,他的身前立着两个人;我想当时应该不止这些人,我记得好像是这样。

我跑到那个兵写字的桌子前,我说:“皮特在哪?”他抬起头望着我。我说:“我哥哥。皮特·格里尔。他在哪?”

“什么?”那个兵说,“谁?”

我又说一遍:“他昨天参的军。他要去珍珠港。我也要去。我得赶上他。你们把他弄哪儿去了?”这下所有人都朝我看了,可我根本不在乎他们。“说呀,”我说,“他在哪?”

那个兵放下笔,两手一叉往桌上一放。“喔,”他说,“你也要去,哈?”

“对,”我说,“他们总得要用柴用水的。我能噼柴打水。说呀,皮特在哪?”

那个兵站起身。“谁让你进这儿来的?”他说,“走走,滚出去。”

“妈的,”我说,“快告诉我皮特在 ——”

那个兵的身手简直比车站里那家伙还要快,骗人我是小狗。他甚至不是从桌子上蹦过来的,他就是绕着桌子过来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在我面前了,所以我来不及避他一避,只好往后一跳,立马抽出刀子甩开,给了他一下,他大喊一声,往后一跳,另一只手捂住伤口,然后站在那儿又叫又骂。

另一个家伙从背后抓住我,我拿刀扎他,可是够不着。

紧接着,两个家伙同时从背后抓住我,再后来,后头的一扇门里又走出来一个兵,他腰里系着一条皮带,一边肩头上还挂着一根背带。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他说。

“这小鬼拿刀扎我!”那个兵大吼。他一叫嚷,我又想冲过去,但那俩家伙摁着我,两个对一个,我没办法。这时,有背带的兵说:“好了好了,哥们儿,把刀放下。我们身上都没武器,男子汉大丈夫是不跟*手空拳的人动刀子的。”他一讲话,我倒是能听进耳朵里,他的口气就跟皮特似的。“放开他。”他说。他们一听,就松手了。“这么乱作一团,到底是怎么了?”我告诉了他。“我明白了,”他说,“所以你上这儿来是想在他出发前看看他好不好?”

“不是,”我说,“我是来 ——”

没听我说完,他已经转向那个正用手帕包手的兵。

“有这么个人吗?”他说。那个兵回到桌子边翻起纸来。

“有了,”他说,“昨天登记的,目前人在今早出发去小石城的一支队伍里。”他胳膊上戴着块表,看了一眼后,他说:“火车还有五十分钟才开。以我对这些乡下小伙的了解,他们估计现在全都已经在车站了。”

“把他带这儿来,”有背带的兵说,“给车站去个电话,叫站里的人给他找辆出租车。”“你跟我来。”他对我说。

屋子后头还有一间办公室,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我们坐在那儿,那个兵抽着烟,等待的时间不长,我一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皮特来了。那个被我扎了手的兵打开门,皮特走了进来,他身上根本没穿军装,看上去跟昨天早晨上车时一模一样,只是,发生了那么多事,跑了这么远的路,我感觉像过了一个礼拜似的。他走进来,站在那儿望着我,就好像他从没离开过家,只不过,我们人在孟菲斯了,在去珍珠港的路上了。

“天哪,你在这干什么?”他说。

我告诉他:“你们做饭要用柴用水。我可以给你们大家噼柴打水。”

“不行,”皮特说,“你得回家。”

“不,皮特,”我说,“我也得去,一定要去。我心里受不了。皮特。”

“不行。”皮特说。他望向那个兵。“我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中尉,”他说,“他从小到大从没对谁动过刀子。”说完,他又看看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不知道,”我说,“我就是得这样。我就是得到这儿来。我就是得找到你。”

“好吧,以后绝对不许再这样,听到没?”皮特说,“把刀放兜里去,放好喽,不准掏出来。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对谁动刀子,哪怕天涯海角我都会回来揍你个半死。你听到没?”

“如果砍人脖子一刀就能让你回来的话,我会去砍的,”我说,“皮特,”我喊他,“皮特。”

“不行,”皮特说。他的语气不再严厉,讲话也不那么快了,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明白自己已经没法改变他的心意了,“你必须回家。你必须照顾好妈妈,我那十亩地也还指望你照料呢。你给我回家,今天就回。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说。

“他自己一个人回得去吗?”那个兵说。

“来也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的。”皮特说。

“我想我能回得去,”我说,“我就住一个地方,就那么一个家还能跑掉吗?”

皮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钱交给我。“够你买张车票一路回去直到我们家邮筒那儿了,”他说,“我要你听这位中尉的话,他会送你上车的。回家以后,照顾好妈妈,照料好我那十亩地,刀子给我放兜里不许掏出来。听到没?”

“听到了,皮特。”我说。

“听到了就好,”皮特说,“现在我得走了。”说完,他又把手放在我头上,不过这一次他没拧我的脖子,只是在我头上放了一会儿,然后他居然弯腰亲了我一下,骗人是小狗。随即,我听到他的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我连头也没抬一下,就是这样,我坐在那里,一直在摸皮特亲过的地方,那个兵躺在椅子里,望着窗外,不停地咳嗽。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出样东西,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递了过来。那是块口香糖。

“多谢了,”我说,“好吧,我想我最好马上出发,还有老远的路要走。”

“等等。”那个兵说。接着,他又打了一个电话,我又重复一遍说我该走了,他又说:“等等。记得皮特跟你怎么说的吗?”

于是我们只好等着,后来办公室里进来一位太太,年纪也挺大,也穿着皮大衣,不过她身上的香味闻上去还不错,她没带什么自动笔,也没什么个人档案要写,她一进来,那个兵就站起身,她左右扫了一眼,然后看到了我,她走到我跟前,把手摆在我肩上,动作轻快、自然,就像我妈妈一样。

“来,”她说,“我们回家吃晚饭。”

“不了,”我说,“我得赶汽车去杰斐逊。”

“我知道呀,现在还早得很呢,我们先回家吃晚饭。”

她有辆小汽车。路上,我们被其他所有的车围在中间,几乎落到了公共汽车的下面,街上所有的人都离我们很近,要是我知道他们是谁,都可以跟他们聊天了。过了一会儿,她停下车。“就是这儿啦。”她说。我往窗外一看,心想要是那房子就是她家的话,她家里肯定有很多人,不过那并不是她家。我们穿过一个种着树的前院,走进一个很小的房间,房间里啥也没有,除了一个穿制服的黑家伙,那身制服比那些兵穿的可漂亮多了;那黑家伙关上门,我大叫一声 “小心 ”,还伸手去抓,可啥事也没有,那小房间只是一直往上,然后停住,门一开,我们就到了另一个大厅。那位太太打开一扇门,我们走进去,屋子里又有一个兵,年纪也挺大,也挂着一根背带,两个肩头上还各有一只银色的小鸟。

“我们到啦,”那位太太说,“这位是麦克凯洛格上校。好了,晚饭你想吃什么?”

“我吃些火腿、鸡蛋,喝点咖啡就够了。”我说。

她已经拿起电话,听我一说,又停下了。“咖啡?”她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的?”

“我不知道,”我说,“应该是很久以前了,不记得了。”

“你才八岁上下吧,是吗?”她说。

“不,”我说,“我八岁零十个月了,快十一个月了。”

她打完电话,我们一起坐着,我告诉他们皮特刚刚出发去珍珠港了,而我本来也一心要和他一起去,但现在我必须得回家照顾老妈,照料皮特的十亩地;她说他们家也有一个小男孩,个头跟我差不多大,在东部的学校读书。然后,一个黑家伙(不是刚才那个)穿着一种短下摆的外套,推着辆独轮车模样的东西进来了,上头有我的火腿和鸡蛋,还有一杯牛*和一块馅饼。我当时以为自己饿坏了,但我只咬了一口就发现咽不下去,于是我马上站了起来。

“我得走了。”我说。

“等等。”她说。

“我得走了。”我说。

“就等一下,”她说,“我已经打电话叫车来了,很快就到。就喝杯牛*都不行吗?要不给你来点咖啡?”

“不喝了,”我说,“我不饿,等到家了再吃。”这时,电话铃响了,她连接都不接。

“来了,”她说,“车来了。”然后我们又和那个穿漂亮衣服的黑家伙一起乘那个会移动的小房间回到楼下。这次是一辆大汽车,驾驶员是一个兵,我坐进前面的座位,那位太太给了那个兵一块钱。“他路上可能会饿的,”她说,“给他找个像样点的地方。”

“O.K.,麦克凯洛格太太。”那个兵说。

于是,我们又出发了。我们在街上兜来转去的时候,孟菲斯变得更清楚了,整座城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回过神来,我们已经回到和早上一样的公路,那条公共汽车开过的公路,我又看见那一丬丬商店,巨大的轧棉厂和锯木厂,同来时一样,孟菲斯好像要延伸好几英里才会结束。我们再一次奔跑在田野和树林间,跑得飞快,不算身边那个兵,我就好像从没去过孟菲斯一样。我们飞快地前进,照这个速度,也许不知不觉就到家了;我想到自己坐着大兵驾驶的大汽车一路开进法人湾,突然就哭了起来。我从没想过要哭,但我忍它不住。我就坐在那个兵旁边,一个劲地哭。我们飞快地前进着。<hr/>(1) 通常用于制作草料、覆盖作物。

(2) 约克纳帕塔法县(Yoknapatawpha County)是福克纳在几部小说中虚构的一个南方小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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