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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月知道他酒量很好,见着他不搭理自己,却还是跟了上去,“侯爷,我有话要说!”
顾则淮脚下的步子连停都没有停一下的,倒是他身后的十九拦下了她,“傅七姑娘,夜深了,您先回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以后?侯爷心里怕是清楚,我没什么以后了吧!”傅明月看着他那薄凉的表情,好像旁的死活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十分生气,“说不准我前脚踏出镇南侯府,后脚就被齐阁老的人杀了,当初侯爷答应还我清白,替我父亲翻案,我还觉得侯爷心底还有半点良知,没想到你却是禽兽不如!”
廊下的护卫神色皆是一变,继而低下头,装作没听见似的。
谁知顾则淮却是笑了,转过身,朝着她一步步走来,捏着她的下巴,冷声道:“对,我就是禽兽不如!”
“傅七姑娘该是去京城打听打听我顾某的名声,再想着同我谈条件,如今,怕是晚了!”
“当初我就跟你说过,别说是你了,就连金銮殿上的那位,都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至于你当初同提的两个条件,我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
“你死了,你我之间自然是再无半点关系,至于傅德文,等着齐阁老倒台之后,他自然也能洗清冤屈了,怎么,我何时骗了你?”
方才一路淌着露水过来,她的鞋袜早就湿了,如今下意识一脚就朝着顾则淮踢了过去,“你真不是个东西!”
顾则淮轻巧避开,“那傅七姑娘就觉得自己是个少人了?傅七姑娘做的那些事儿,我都清楚!”
“我不是好人,傅七姑娘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可怜傅明月原本是来求顾则淮保她一命的,可没想到三言两语,两人又吵了起来。
算了,这人也是靠不住了!
好在今夜是十九送她回的傅家,她一回到华腾园,就有丫鬟说桂姨奶奶送信来了。
桂姨奶奶很少给她写信,说起来,这算是头一封了。
她拆开信笺一看,果然,桂姨奶奶说要她去庄子上住着,说自个儿在庄子上养了一队护卫的。
信中的言语很简单,就是大半张纸,却足以让傅明月感动不已。
可她却从没打算去桂姨奶奶那儿,桂姨奶奶手上有银子,但却是无权无势,她养的那些护卫对付对付傅老太太派去的那些人还成,可齐阁老亦或者顾则淮派去的人,只怕桂姨奶奶的人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抵挡不了。
她想逃。
她带着松迎,带上银子,去深山老林,她就不相信齐阁老还能找得到她!
想及此,她便和松迎偷偷收拾东西了,带的都是些值钱的东西,两人更是悄悄换上了粗使丫鬟的衣裳。
等着天快要亮的时候,两人收拾好了。
松迎先出去打探了一番,“姑娘,时候还早了,您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没收拾的?”
什么东西没收拾?
傅明月想了想,好像没有!只是想着还住在镇南侯府的妹妹!
她思来想去,还是写了一封信给妹妹,信中写傅瑶如一个姑娘家一直住在镇南侯府怕是不妥,若是有机会不如去投奔已经回去老家的亲戚,虽说城北傅家已经落败,可破船还有三千钉,家里人就算是对她不上心,可也不会放任她不管。
傅瑶如住在镇南侯府之中,虽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说不上什么时候连命都没了……
写着写着,傅明月悲从心来,边写边哭,上辈子临死之前她最的舍不得就是顾则淮和妹妹,就算是再恨,妹妹始终都是她的亲妹妹啊……这辈子妹妹成了这样子,她更加不舍了。
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傅明月也不好写太多,撕了又写写了又撕,最后总算是能拿出一封写好的信来。
松迎叫了一个与自己交好的婆子来,一出手便是十两银子的赏钱,那婆子自然是答应。
有钱能使鬼推磨,别说是鬼推磨,就是磨推鬼都成,那婆子想着镇南侯府虽规矩森严,可也不是一点纰漏都没有的,她有个同乡在镇南侯府中当差了,送封信进去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拿着银子屁颠屁颠就走了,根本就没有多想。
这封信是在傅明月离开京城的第三日才送进镇南侯府的,那个时候傅明月带着松迎已经逃离了京城,坐在了去金陵的船上。
傅老太太知道她跑了,愤怒多过着急,下令去找她,可却像是大海捞针一般。
她是个好面子的人,只说先将这件事瞒下来。
傅明月算到了傅老太太对自己不会尽心尽力,却是低估了镇南侯府的规矩。
镇南侯府中虽没有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还有顾二夫人在了,顾二夫人手中捏着这封信,是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只托人将这封信给十九捎去了。
十九拿到这封信也是为难,这傅瑶如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来的相熟的好姐妹?这信笺上有没有署名是谁送来的,他只将这封信送到了书房,给顾则淮了。
顾则淮正坐在书桌前看密探递上来的消息,头也没抬,“有人给瑶如写信?哪家的姑娘?”
十九摇摇头,“前来送信的人直说将信交给瑶如姑娘就行了,方才属下检查过了,这封信没毒!”
顾则淮低头仍旧去看桌上的密函。
十九觉得头皮发麻,这害人的法子多得很,只拆开信看了看,才道:“是傅家七姑娘给瑶如姑娘写的信!”
“傅家七姑娘?”顾则淮放心手中的密函,讥诮一笑,“她不是逃走了吗?写信来做什么?”
傅明月以为自己做的是滴水不漏,实际上傅明月在哪儿,要到哪儿去,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权当做是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十九大概将这封信的内容说了出来,顾则淮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冷漠,“她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有这份闲心!你将信送过去吧!”
十九应了一声,转身就要下去。
顾则淮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叫住他,“将信拿过来给我看看!”
十九毕恭毕敬将信递到了顾则淮手上,顾则淮一低头,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涌了上来。
这字迹,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这就是她的字迹!
他从小学武,所以一手字写的不怎么样,当初她刚嫁给自己的时候还笑过自己好几回,更是在自己跟前显摆了好一阵,她写的一手雕花小楷,与名家相比差不了多少。
到了如今,他书房里还有她的手迹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是经常拿出来翻翻的。
这字迹,他是不会认错的!
想起虚云之前说的那些话,想起傅明月之前种种的不对劲,顾则淮就算是知道不可能,却也怀揣着几分希望,大步流星朝外面走去,“给我备马,我要去金陵!快!”
十九忙跟了上去,道:“侯爷去金陵做什么?可是要去找傅家七姑娘?您不是说只要暗中盯着傅七姑娘就行了吗?属下派人盯着她了,说是齐阁老刚将人派过去……”
主子对这种小事儿不上心,他却是日日派人盯着傅家那边的动静了。
下台阶的时候,顾则淮脚下一个踉跄,却也顾不上什么——她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此时此刻的傅明月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已经坐在船了,最开始她和松迎还觉得惴惴不安,生怕齐阁老的人追了过来,可后来见着这船上都是穷苦人,也就放心了。
两人脸上抹了灰,穿的破破烂烂,瑟缩在船舱内,也没谁起疑心。
松迎却是心疼自家姑娘的,时常收买船家买了鸡蛋,或者偷一块芋头过来给傅明月垫肚子。
傅明月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却没吃过这样的苦头,想着傅德文和妹妹,心情更是十分不好。
松迎见着自家姑娘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着法子逗她开心,如今更是端着吃食进来了,“姑娘,今儿奴婢给您买了碗鸡汤来了,船家说这鸡每日都是吃山上的松子长大的,味道格外鲜美!”
如今傅明月要想吃点好的,还得靠着松迎拿着银子去求爷爷告奶奶。
傅明月想的明白,这好日子是过一日少一日,所以只端起汤喝了起来,更是要松迎一起吃。
两人如今已经像姊妹一般,松迎倒也不推脱,接过傅明月留下的半碗鸡汤喝了起来。
看着松迎恨不得连碗底的骨头渣渣都不肯放过,傅明月心头十分难过,“若是你没跟着我来京城,如今在金陵怕都许了人家了……”
“姑娘,说这些做什么?”松迎擦了擦嘴,笑着道:“奴婢是您的人,别说是吃这么一点苦了,就连上刀山下火海都不觉得委屈!奴婢能跟在您身边,是奴婢的福气了!”
越说越伤感,她呜呜哭了起来。
傅明月见状,悲怆上了心头,也跟着红了眼眶。
主仆两人哭成一团,外头却传来了一阵喧嚣,松迎擦了擦眼泪就要出去看,可还没等她走出去,门就倏地被推开了。
这船是一艘三层的船,因为如今世道不景气,船舱里都是空的,这船舱里头的婆子一辈子没见过什么达官贵人,可如今却也被顾则淮同身的气派给吓着了。
更别说松迎傻呆呆站在原地,愣了愣,她这才挡在了傅明月身前,磕磕巴巴道:“奴婢见过镇南侯……不知道镇南侯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傅明月显得坦坦荡荡,只坐在地上,连身都没起。
还没等齐阁老动手了,顾则淮就来了,她的死期倒是比想象中来的更早一些!
顾则淮看着眼前的人,她看也没看自己一眼,愈发笃定了她就是自己的妻子,想当初他们刚成亲的时候,每次她就是这样一边做绣活儿一边等着自己回来的。
他只觉得片刻都等不及了,大步流星朝着傅明月走去。
松迎死死护在傅明月跟前,“镇南侯,镇南侯,您就放过我们姑娘吧……”
这是何意?
顾则淮道:“你让开!”
松迎还是哭哭啼啼的不肯让开,傅明月轻声道:“松迎,你让开吧!”
说着,她看向了顾则淮,“不知道镇南侯大老远前来有何指教?您想要杀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杀你?我为何要杀你?你是我顾则淮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怎么舍得杀你?”顾则淮是个很聪明的人,如今更是丝毫没放过她眼中的惊愕与恐惧,心中愈发笃定,“你说是不是,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