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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慢慢泄露了,但仅在高层之间传播。
三个月后,下级军官都知道了。
再加上张方堵塞千金堨,截断了洛阳大部分用水来源,搞得大家只能排队打井水,供应还很不充足。时间一久,不光官员士族不满,受影响最大的普通百姓怕是骂得更厉害。
这个时候,邵勋愈发觉得当初司马乂犯了严重的战略错误。
第一次错误是开战前,没有调集精锐的洛阳中军主力,先行打垮早到半个月的张方。
张方的兵不多,总共只有七万人,还是分批抵达,结果你就派了个皇甫商,带了万把成色可疑的兵马,还被张方击溃了。随后添油战术,再征发了一批洛阳丁男,二次战败。
这时候,河北大军也来了,司马乂错失良机。
第二次战略错误就是建春门之战了。
大胜之后,没有勇气压上主力,趁势与主帅失能,还没调整过来的河北军决战。到了这会,人家主力深沟高垒,截断驿道、河流,另派小股兵马出击骚扰,已然难以撼动。
或许有人会说,还有南方呢。
但邵勋所部驻守城南数月,真没见到豫州方向有资粮输送过来。
许昌都督司马虓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或许在荆州平乱?资源全用到南边去了?邵勋不太清楚,他地位太低,没人告诉他原因。
再者,司马虓乃至各地都督、刺史也不是傻子,你说自己连战连胜,有何凭据?
洛阳城不还是被围着么?
从外州官员的视角来看,你司马乂就是处于严重的劣势之中啊,还特么沾沾自喜,发各种捷报,骗人有意思吗?
“你明白了?”糜晃看着邵勋的眼睛,问道。
“大概明白了。”邵勋下意识抚了抚刀柄,说道:“谢督护提点。”
左不过是要他卖命,现在债多不愁,无所谓了。
见邵勋面不改色地谈论“大事”,糜晃心中是真的佩服。
司马氏是皇族啊!
你听到的时候,手还特意抚到刀柄上,这……
“司空整军之事,看来难以避免了。就是不知,怎么个整法?”邵勋压根没关心糜晃心中的惊讶,转而问道。
“还是我之前说的,上下两军、六幢、三千人。”糜晃回过神来,收拾心情道。
“咱们这边的人,会怎么整编?”
“肯定是要编进去的。”糜晃眉头一皱,道:“只能看着办了。你不是要放散一批人吗?趁早办理吧。如果整军完成,他们想走也走不掉了。至于那三队孩童少年……”
“这些不便罢遣。”邵勋有些尴尬地说道。
开玩笑,他花了太多心血在这些人身上。
你知道半夜起身,巡视营舍有多么辛苦么?
战场上的伤马、死马以及搜罗到的猪羊大批量宰杀,至少三分之一的肉、汤给了孩子们。
教他们认字、学习算术所花费的精力,更是没法细算。
还有操演、整训,都要比其他队上心。
老子把他们视为真正的本钱!
“邵郎君,你不要像个护雏的老母鸡一样。”糜晃语重心长地说道:“难道你就一辈子当个督伯?我实话和你说,这也是不可能的。你总要升官,总要往前走的啊,不然被人随手捏死,你愿意吗?而且,中尉司马能替你挡灾,宜细思之啊。”
邵勋默然。
糜晃这是掏心窝子和他说话了,做到这一点不容易,反正他认识的士人中,只有糜晃能这么坦诚。
但他确实不愿放弃这些孩子们,如果能将他们都转为募兵,那就再好不过。只是,难度不小,操作起来很复杂。
这就是地位太低的坏处。
你的心血,别人能轻易夺走、毁掉。而且他还没对不起你,给你升官啊,这都不要?
“可有解法?”邵勋看着糜晃,诚恳地问道:“如果有,但讲无妨。哪怕需要杀什么人,都可以……”
糜晃心中一个激灵。
这个小郎君是真狠啊, 司空都不敢杀司马乂,最多囚禁了事。
“我再想想。”糜晃皱了皱眉,道:“整军也没那么快。不过,你先跟我回一趟城,司空想见你。”
“为何见我?”
“谁让你杀孟超杀得那么荡气回肠?”糜晃笑了,说道:“司空现在就缺好刀,当好刀子吧,很多人想当刀子还没机会呢。如果事情办得漂亮,幢主是没问题的,中尉司马的希望也很大。”
“行。”邵勋应道。
糜晃刚转过身去,想了想后,犹豫再三道:“如果实在不行,整军的时候,我去争上一争。”
邵勋一听,大为感动。
糜晃说得含煳,但意思很明了。他可以放弃在幕府里升职,或者出任地方官的机会,与何伦、王秉争一争这支部队的主官。
此时并非文武殊途,事实上文官、武官没有明确的分野,糜晃都可以做。
“别那副表情了,兀自像个娘们,哈哈。”糜晃拍了拍邵勋的肩膀,说道:“我家门第不高,外放当不了什么大官。我想过这事,东海国中尉这个职务,也是可以争一争的。”
“督护有哪些竞争者?”邵勋沉声问道。
“幕府左司马、右司马、诸位参军事、上军将军、下军将军,都有可能。”糜晃说道:“其实,王导之类的高门子弟看不上东海中尉,也就刘洽、何伦、王秉之辈会与我竞争。”
“如何能压他们一头?”邵勋追问道。
“见机行事吧。”糜晃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走吧,回洛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