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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司马越越听越难受,眼前甚至有发黑的感觉。
回想过往,未尝没有后悔过,也不是没想过如何修复关系。
就在上个月,他还思考过能不能与苟晞和解,重归于好。
幕府之中,也有一些人这么劝他,毕竟苟晞拥兵甚众,又很能打,乃乱世中的绝大助力。
但想到最后,总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尤其是苟晞还曾经写信质问他为何言而无信,还质问他为何压下他给将士请功的奏疏?言辞之间非常激烈,态度很不恭敬。
司马越越想越气,于是彻底断了与苟晞和解的念头。
邵勋这个人,老实说他明面上比苟晞恭敬多了。每次召唤都出兵,甚至连私人部曲都带上了,不了解内情的人看了,哪个不夸赞?
太傅你有福气啊……
太傅得邵材官,天下定矣……
鲁阳侯可翼护太傅家门两代人……
太白星精降世,为太傅折服,太傅头上隐有黄云紫气焉……
诸如此类。
被这些人一说,司马越有时候也难免动摇,觉得是不是该与邵勋和解?
但还是与苟晞同样的情况,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而且,邵勋与苟晞一样,居然不主动伏低做小,低头认罪,不给他台阶下。
伱这样端着,让我怎么原谅你?
司马越其实知道,这叫“心胸狭窄”,不是为人主者该有的品质。
但我就是心中狭窄了,你待怎地?
最近一年,他更是听到了妻子与邵勋的种种传闻。
以前他不信,认为这是捕风捉影。但听得多了,有时候就忍不住往这方面想,难道真有这回事?
想得多了,心中更是嫉恨交加,更不可能原谅邵勋了。
“嘭!”司马越重重拍了下案几。
“太傅,这……”李矩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卞敦。
卞敦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笑道:“太傅醉矣。世回若有事,可速去。”
李矩尴尬地起身行礼,然后告辞。
离开之时,心中暗叹:河南人生地不熟,消息闭塞,却不知做错了哪件事。莫非,太傅与邵勋之间多有龃龉?
叹息过后,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世上谁都靠不住,唯有积蓄实力,操练兵马,才能站稳脚跟,才能为朝廷尽忠。
李矩离开后,司马越慢慢缓过来了。
良久之后,只听他问道:“仲仁,你说洛京之中,是不是人人都对孤阳奉阴违?”
卞敦心下一跳,道:“太傅何忧也?京中有王司徒坐镇,幕府诸令从无推诿、拖延,一切井井有条,何人敢违背太傅之命?”
“王夷甫……”司马越轻哼了声,没说什么。
卞敦察言观色,暗自思忖或可给王司徒写封信。
“孤该回趟洛阳了。”司马越站起身,说道:“过完年,待荥阳、陈留、河南三郡的驿道、陂池、沟渠整饬完毕后,孤就回京。”
“诺。”卞敦应道。
“河北之事,你怎么看?”司马越问道。
“仆只是主簿,不敢妄言。”卞敦回道。
“让你说就说。”司马越不满道。
“仆以为,可召鲁阳侯班师。”
“班师后呢?”
“厚其名爵,夺其实利。”
“怎么做?”
“可晋其爵,县公、郡侯皆可,但不准插手河北之事。”
“河北交给谁?”
“丁绍可也。”卞敦答道。
丁绍以前是广平太守,在河北深耕多年。曾救过南阳王司马模之命,模为其立碑。
汲桑之乱时,率军追杀残兵,获得了一些功劳。
战后叙功,南阳王为其说话,升任冀州刺史。
这样一个人,其实比和郁那种闻敌而逃之辈强多了,至少他敢带兵打仗,在河北也有些人望。
“那就以绍为宁北将军、假节、监冀州诸军事,镇邺城。”司马越说道:“刺史——孤再想想。”
卞敦垂首不语。
其实,他知道太傅心中早就有都督、刺史的人选了,也知道太傅的心思,所以甫一提议以丁绍为冀州都督,太傅就一口应下了。
丁绍转任都督后,刺史一职多半会由一个河北出身的人担任,且最好有军略,会打仗,对太傅忠心。
这么挑选的话,人选已经唿之欲出了:幕府左司马王斌。
丁绍在河北多年,从太守干起,人望不低,又会领兵打仗。
王斌曾为成都王司马颖帐中大将,后投靠太傅。王弥之乱时,率五千甲士入援洛阳,参与过最后的决战。
用这俩人,目的也很明了,卞敦深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