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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动声色,跟在邵勋身后,暗道前年、去年还没几个世家投靠鲁阳侯呢。今年以来,数量明显增多了,乱世真是武人绝好的舞台啊。
他们光芒四射,意气风发,每个人都要求着他们。
他们不需要玩弄什么手段,他们也不擅长这个。就凭借硬实力,教你无可奈何。
就像纪功碑文所说“兴雷霆之怒,行原野之诛”,一口气在野马冈诛六万凶徒,比什么都管用,比什么都震撼人心——你日哭夜哭,哭得死石勒的六万大军么?
投靠这样的人,哪怕他一时没法开府,没法给予幕职,也是值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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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邺城后,乐凯跟在邵勋后面,又见了一波客人。
这些人多为河北小姓或寒素士人,甚至还有不少没门第的地方豪强,听闻野马冈之战后,慕名而来。
邵勋对他们很客气,一一交谈之后,置酒饮宴,至夜方散。
“君侯何日班师?”回到邵勋的临时住所后,乐凯迫不及待地问道。
“快了,就这几天吧,将士们还急着回家过年呢。”邵勋让唐剑煮了一壶茶,然后与乐凯、褚翜三人共饮。
“大军一撤,河北故态复萌,一切照旧,不都白费了么?”乐凯问道。
“所以要弘绪来帮我啊。”邵勋说道。
“我要侍奉母亲,怕是难以离家。”乐凯摇了摇头,道:“三弟弘范,或能助君侯一臂之力。”
“哦?弘范本领如何?”邵勋问道。
“善经史,也学过刀矛之术,或可勉力一试。”
“也罢,那就让弘范来试试吧。”邵勋拍板道。
他确实快要撤军了。
他的基本盘不在这里,将士们也归心似箭,不可能留在河北。但打赢了这一仗,不做点什么总觉得亏得慌。
但他也不能派个心腹部将留在这里当官,那太可惜了。
人不是忠诚度永远满级的机器,时间长了,“心腹”也不心腹了,必生嫌隙。
思来想去,只能派个有紧密利益关联的亲族留此镇守,南阳乐氏就很合适。
而且他们家族必然有入仕的途径或名额,比邵勋手底下那帮泥腿子出身的将领容易得官多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乐氏都是最合适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大概就是乐谟乐弘范有没有能力控制住顿丘郡了。
这需要他自己努力。
邵勋不可能把银枪军、牙门军这些部队留在这边给他支持,这等于是肉包子打狗,给人送部队呢。而且将士们也不愿意与家人常年分离,除非你让他们举家搬迁至顿丘郡,但那样的话,这些人还属于你么?
河北与梁县,在洛阳横亘中间,且面临着匈奴威胁的情况下,必然只能居其一。
两个都拿在手里,那是考验别人的忠心呢。
既然如此,不如交给附庸或盟友。
汲郡庾家如是,顿丘乐家亦如是,即便将来丢了也不心疼。他只想给试图整合河北的人制造阻碍,拖延他的脚步罢了。
天下丧乱,大家都在赛跑,有时候争的就是那一线之机罢了。
“义从军人数已破千。”邵勋遣人喊来了满昱,吩咐道:“你即刻遍访诸队,询问河北籍将士,有无愿意前往顿丘为郡兵者。”
“诺。”满昱很快离去了。
“我估摸着,义从军能有千人留下来当兵。他们打过王桑、刘灵、石超等人,并非没上过阵的新丁。有不少人甚至自备马匹、器械,会骑射、会马战,我都留给弘范。”邵勋又看向乐凯,说道:“顿丘父老,这些时日我也接见了不少。明天我带你一一拜会,或能再收些部曲、钱粮。南阳那边,最好拣选少许精锐至顿丘,充任郡兵骨干,方便统御。有了这些人,弘范便可粗粗站稳脚跟了。接下来怎么做,可多学学汲郡庾公。匈奴入侵之时,两家可互为援应。若陆路不通,便走水路,自河上运兵、运粮,当可避开匈奴骑军抄截。”
邵勋想得很多,方方面面都说给乐凯听了,生怕他不知道。
但他说得越多,乐凯越是面露难色,因为他发现顿丘太守真不是什么好职位,战争风险非常之大。
邵勋仿佛看出了他的畏惧,于是说道:“若能勉力守住顿丘,便是一大功,我都记在心上,将来定会有个说法。若实在遮护不住全郡,勉力保城亦可,总之牢牢钉在这里,让敌人后路始终不靖。”
“好。”乐凯沉重地点了点头。
褚翜在一旁默默看着,细细思索。
鲁阳侯这是在河北又插了一颗钉子啊,不知道针对的是谁。
但汲、顿丘二郡确实很危险,在今后几年内,定然战事不断。毕竟黄河渡口就那么几个,乃兵家必争之地。
鲁阳侯的胃口,还真是不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