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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脩袆入城之时,颇有些诧异,还有些不适应。
是啊,广成泽固然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但太荒凉了,什么都没有。
一开始或还很新鲜,可时间久了,就觉得很无趣。
当然,她现在已经渐渐习惯这种无趣了,或许真的老了吧……
进入宫城之后,天子在昭阳殿接见司马脩袆。
二人甫一见面,就有些唏嘘。
“阿姐许久没入宫走动了。”天子司马炽说道。
司马脩袆凝视着天子略有些憔悴的面容,眼圈一红,叹道:“阿姐家中的事情,陛下也知道,实在没法对外人说。而今住在广成别院,心思懒散了许多。”
天子叹了口气。
姐弟二人,竟然都落得这般不顺心的境地,如之奈何。
良久之后,司马炽率先打破了沉默:“阿姐说匈奴欲入寇洛阳,从哪听来的?”
司马脩袆犹豫了一下,说道:“从鲁阳县公家眷处得知。”
“哦?”司马炽有些惊讶。
阿姐怎么和邵勋扯上关系了?莫非……
但又觉得不可能。
他这个姐姐,虽然脾气不好,年轻时甚至有些刁蛮任性,但从来没见过她对丈夫以外的男人假以辞色。
她应该只是单纯与邵勋的妻妾交好,听闻了一些消息。
“刘玄明会来么?”司马炽说这话时,微微带着回忆之色。
当年刘聪游学洛阳,乐广、张华都对他十分看重,故名噪京城。
后来,太原王济带着他来拜访。
当时自己还是豫章王,请二人制乐府歌。
刘聪作《盛德颂》,其实还不错,颇有功底。
临别之前,自己还赠了刘聪柘弓、银研。
总体而言,他对刘聪的印象很不错。但刘玄明居然要为先锋,率军来打洛阳,真是造化弄人啊。
“刘元海诸子中,只有四子刘聪善带兵,他必来。”司马脩袆说道。
“阿姐怎如此笃定?”司马炽看着姐姐的眼睛,问道。
“鲁阳县公之妾卢氏所述,陛下勿疑,此千真万确。”司马脩袆急道。
如此大事,难道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怎地天子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阿姐,你与鲁阳县公之间……”司马炽迟疑了一下,有些问不出口。
司马脩袆摇了摇头,正色道:“陛下乃伟岸君子,缘何似妇人一般饶舌耶?”
司马炽讪讪一笑。
敢当面指斥天子的,也就这位姐姐了。看她坦然的样子,应该和邵勋没什么关系。
这样也好。
至少她认识邵勋的家眷,有个传话渠道总是好的。
“阿姐勿怒。”司马炽连忙说道:“方才所述之事,朕其实亦有所耳闻。但如今这个情况,军政皆操于东海之手,实在无能为力。”
“陛下难道不能发道旨意吗?”司马脩袆诧异道:“东海王亦不想洛阳遭难,值此之际,或可同心协力。”
襄城公主这话说得没毛病,但司马炽不爱听。
只见他犹豫了会,突然问道:“朕若写一道旨意,阿姐可能替朕带出去?”
司马脩袆下意识一个激灵。
密诏、衣带诏等词瞬间涌入脑海,她不想掺和这事,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带句话总行吧?”司马炽的言语有些卑微。
司马脩袆不说话。
“阿姐可帮着传一次话。”司马炽见她并没有告辞离开,知道有戏,暗道到底是阿姐,比外人可靠太多了,于是说道:“朕前为奸人所误,对鲁阳县公多有成见,今悟矣。”
司马脩袆等了半天不见下文,疑惑道:“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司马炽微笑道:“阿姐传话即可,邵卿会明白的。”
司马脩袆微微颔首,然后又问道:“匈奴入寇之事……”
“阿姐有所不知。”司马炽解释道:“数日前,河东裴仲豫便已入朝,具陈此事。太尉、司徒、仆射均已知晓,至于他们会怎么做,朕却不知了。”
这话说得有点可怜。
堂堂天子,被人当笼中鸟一样养着,什么事都做不了主,难怪他对匈奴入寇不甚感兴趣。
司马脩袆叹了口气,默默起身告辞。
待襄城公主离开后,司马炽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邵勋还真是神通广大,连阿姐都能为他驱使。
不过,就当前而言,这不是什么坏事。
阿姐是扬州刺史王敦之妻、太尉王衍弟媳,身份特殊。
她进宫的话,不会特别惹人怀疑,是个很合适的传话人选。
暂时先与邵勋虚与委蛇一下。
在对付司马越这件事上,他们未必不能合作。至于合作完后会怎样,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