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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一次是撕破脸了。而一切的源头,就是宫城内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
邵勋觉得自己是享受司马越的待遇了。
历史上天子有没有给苟晞密诏讨司马越?邵勋不清楚,但他猜测是有的。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天子。
“明公。”夏侯恒和几人走了过来,躬身行礼。
“府君见外了。”邵勋一把拉住他的手,又指了指他身后数人,道:“此皆夏侯氏俊彦耶?”
“亦有曹氏子弟。”说完,夏侯恒一一引人前来拜见。
邵勋看了一眼,都很年轻,应该是曹氏、夏侯氏族中熟习弓马武艺的后辈子弟。
曹氏、夏侯氏是两个大家族,后者主要分布在谯国,曹氏就比较分散了,鲁阳有、洛阳有、邺城有、陈留有、谯国也有。
夏侯氏、曹氏子弟脸上的表情都比较恭敬,甚至可以说激动。
大规模的骑兵冲锋,场面着实震撼人心。对他们这些年轻人而言,简直就是“毒药”,对陈公敬佩得无以复加。
说难听点,即便陈公来得晚一些,他们被苟晞击溃,凭借如此出其不意的骑兵奔袭,苟道将的大军也必然在没有任何防备的行军中溃散,比现在还要惨。
“都是一时俊彦啊,我看着就欢喜。”邵勋和每个人都说了几句话,勉励一番。
夏侯恒上前两步,轻声道:“明公,替我向曹公问好。”
邵勋微微颔首。
战前他派出大量信使,商议一番后,最终决定以谯国夏侯氏的人为主将,而不是沛国刘氏或其他什么家族的人,这便是原因。
亲将蔡承匆匆走了过来。
邵勋告一声罪,然后走向远处。
蔡承默默跟随,待到邵勋停下后,方道:“旬日前,卫将军梁芬率数千人下南阳,出任宛城都督。”
邵勋心中一紧,然后怒气升腾,问道:“然后呢?”
“南阳内史乐弘绪无计可施,侯飞虎决意不奉诏。留守梁县的曹公闻知,令其开城。”蔡承说道:“侯飞虎已带人撤回堵阳,说要找邵师请罪。无奈明公之前行踪飘忽不定,一直未曾找到。”
邵勋点了点头,道:“我既委曹公留守,侯飞虎听命行事,并无错处。”
说完,场中一时沉默了下来。
“顺龄——”邵勋突然说道。
“仆在。”
“你亲自去一趟洛阳,不要大张旗鼓,私下里找王太尉,替我带一封信。”
蔡承心中一凛,立刻应道:“诺。”
见邵勋没别的吩咐了,蔡承转身离去。
邵勋静静站立了一会,又找人喊来正在清点缴获的庾亮。
“明公这一仗打得干脆利落。”庾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只听他说道:“近千里奔袭,一战破敌,壮哉!此战过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敢站出来挑衅明公,不怕死全家么?哈哈。”
“元规,你跟了我这么久——算了。”邵勋笑了笑,说道。
庾亮愕然,他还沉浸在大胜的兴奋之中,被邵勋这么一说,突然有点回过神来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
邵勋看着他,说道:“元规,你亲自回一趟家。”
“所为何事?”
邵勋沉吟许久后,说道:“你先找到老夫人,再见一见族中长辈,就说——我思慕文君,现在就要娶她。”
庾亮愣住了。
前年家里面催陈公赶紧娶文君,陈公说等两年。现在又急着娶妻,转变如此之快,让人诧异。
当然,不是真的诧异。
庾亮这会渐渐回过味来了,脸色有些苍白。
“汲郡那边,我会书信一封。”邵勋说道:“值此之际,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不介意。”
说完,拍了拍庾亮的肩膀,道:“临走之前,替我写封奏疏吧。”
“如何写?”庾亮愣愣问道。
“就几点。”邵勋说道:“其一,苟晞劫夺漕粮,招募军士,意图不轨,我已将其剿灭。其二,漕运乃维系朝廷之命脉,我责无旁贷,定当守护妥当。其三,匈奴已得长安,气焰嚣张,八月秋收之际,或要大举南下。其四,我部久战疲惫,或无力再战。匈奴入寇之时,只能勉力自保,无暇他顾。”
一共四条,每听一条,庾亮的脸就苍白一分。
陈公的中心意思只有一条:苟晞来抢地盘,我杀就杀了,伱待如何?惹恼了我,漕运不保了,洛阳也不保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这是一个横行河南的军头,击破苟晞这一仗,快如闪电,干脆利索,声威大震。
他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别往豫兖二州伸爪子,谁来剁谁。
同时,这份奏疏也是给豫兖二州所有世家大族看的。
匈奴入寇,一旦我撂挑子,谁来抵挡?你们的家业保得住吗?
“快去写吧。”邵勋轻轻推了庾亮一把,笑眯眯地说道。
“哦。”庾亮下意识服从道,离开了。
片刻之后,他又回过头来,忍不住问道:“明公接下来要做什么?”
“游山玩水,谈玄问道。另外便是迎娶文君了。”邵勋说道。
“洛阳呢?”
“关我何事!”邵勋摸了摸怀中的讨邵密诏,嗤笑一声,道:“天塌下来,自有朝堂诸公顶着。至不济,也有都督、刺史烦忧,我操那份心干嘛?”
密诏之所以是密诏,就是不走正规流程,私下里发的。
我倒要看看,苟晞头上会不会再加一条“矫诏”的罪名,如果我把这份诏书出示给天子、朝臣的话。
相忍为国,你忍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