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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如果大军士气比较高昂,战意十足,那退也就退了,敌人不一定能拿他们有什么办法。比如刘曜从长安撤退,大摇大摆带了八万士女,贾、梁等人有办法吗?没有。
这只说明贾疋等人在战场上的优势不大,担心万一追上去战败了,到手的长安鸡飞蛋打,干脆就不打了。
但如果像洛阳中军这样围攻坚城两个多月,诸营疲敝,死伤惨重,撤退的时候可就没那么便利了。
从八月二十三日起,不算能战的右卫先撤,相对能打的左卫后走,骁骑军、凉州军断后。
大方针定下后,闹哄哄的撤退就开始了。
从新安到洛阳,一百多里的道路上,人头攒动,战马嘶鸣,诸营军士争先恐后,甚至破口大骂、大打出手。
开始几天走得还算有秩序,但跑着跑着,每个人的心思就像长草一样,意志愈发动摇。
尤其是在石勒纵骑追击的时候,更是一片混乱。
骁骑军、凉州军并不能阻拦所有敌骑,总有漏过去的,更何况这种丘陵山区地形,对冲锋肉搏的骑兵并不利,相反非常适合且驰且射的轻骑。
晋军骑兵稍稍阻拦一下,匈奴游骑便四散开来,恐吓、追杀撤退中的步兵。
晋军骑兵再返回阻拦,匈奴人再复制前述战术。
驿道之上,伤兵躺在路边呻吟着。
甲仗扔得到处都是,侧翻、倾覆的粮车、辎重车随处可见,天子舍不得给邵勋的军粮、武器,全都便宜了匈奴人。
死的人其实并不多。
因为禁军有时候会组织各部停下来反击,阻挡一下匈奴骑兵,迫使他们停下或者绕路。另外,步兵们往山区跑,骑兵也不好追,因此斩获不大。
但匈奴人斩获不大,并不意味着这些跑散了的兵会一个個都回到洛阳。
很多人直接就溜了,尤其是那些战前被编入部伍的丁壮们,压根不想再为晋廷卖命,至少这时候不想。
即便是早些年入伍的禁军士卒,这时候也多有灰心失望之辈。
有人直接带着器械,领着十来个、几十个袍泽,投靠坞堡帅、庄园主、世家大族去了,成为他们庞大部曲的一分子。
还有人相约去了山中结寨,半耕半抢,艰难度日——若实在过不下去,再想别的办法。
更多的人则直接奔回家中。无论他家在洛阳哪里,总之不会再回到中军了。
二十六日夜,第一批溃兵涌至西明门外。
接下来三四天,每天都有大股溃兵抵达。
城中只有三千留守兵卒,不敢将人全放进来,每天最多只让进两千人,整顿完毕后再放第二批入内。
到八月最后一天,全部收容的洛阳中军老卒不过一万两千人左右,另有三四千流民新兵,其中大概只有一半人被准许入城,其他人在城西住宅区筑营。
也幸好这一片屋宇较多,不利骑兵驱驰,也幸好有些将校带着相对完整的部伍撤了下来,没有让人一锅端,因此城西这一片慢慢安定了下来。
接下来——其实没有接下来了。
洛阳朝廷只有一件事可做:尽可能收容溃兵,保留更多的元气,然后加紧整顿、重编部伍,让这支败兵缓过劲来。
王弥虽然打赢了新安防守战,但他的伤亡也不小,无力追击。
石勒固然追得非常爽,但他只有万余骑,还分兵两处,意思意思追一下得了,犯不着和骁骑军、凉州军硬拼。
与其那般,不如将晋人遗落的车马、粮食、武器、钱帛收走,充实下自己的小金库。
没有人是傻子,大胡是个聪明人,知道怎样对自己利益最大。更何况,他此番出征还算卖力,任谁也无法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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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骑冲至城外,即便一时无法攻城,依然在洛阳城内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傅畅正在家中为父亲守孝,听闻新安兵败的消息后,一时无语。
未几,天空飘起了细密的秋雨。
傅畅怔怔地走到庭院中,看着在风雨中挣扎求存的树木。
雨越下越大,云越压越低。
傅畅抬头望去,漆黑如墨的乌云张牙舞爪,狰狞无比,几乎要把整个洛阳压垮。
大街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盗贼、恶少年们纷纷涌出,手持刀枪、棍棒,开始劫掠。
哭喊声不断响起,人心动荡不休。
傅宅仆役们匆匆关上院门,手持刀枪、步弓,紧张地站在院中。
有两三个胆大的僮仆,挽着步弓,爬上了墙头。
大街上乱跑乱撞的恶少年们见到这等军中制式器械,知道这家不好惹,于是纷纷散去,寻找更好欺负的目标。
傅畅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似乎盗贼来了、走了,都和他无关一样。
傅妻将孩子们赶到里屋,自己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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