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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氏站在庾文君身后,悄无声息地拱了拱她。
庾文君有些恍然,立刻笑道:“伯父吃块柿饼吧,去岁入冬前夫君做的。他知道我喜欢吃,就多做了点。”
庾衮眉毛一挑,看了侄女一眼。
邵勋暗赞文君开窍了,笑道:“我实是爱煞了文君,什么好的都想给她。”
庾衮摇头失笑。
果然是兵家子!说话直来直去,一点不婉转。
士人即便爱妻妾子女,也很少在言语上表露出来。哄女人这种事,不嫌丢人么?
不过——陈公这话意有所指啊。
于是试探了句:“既如此恩爱,当多生儿女,偌大的家业,可不能后继无人。”
邵勋了然,拉着妻子的手,用自嘲的语气说道:“出生入死,横身于立尸之场,将来都是给他们母子的。”
庾文君有些羞涩,一儿半女都没有,还说什么“母子”……
庾衮听了却目光一凝,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陈公不动摇,让文君侄女的孩子继承基业,那么有些事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比起不可言说的大富贵,其他一切都是浮云了,甚至就连颍川、汝南士族都能或多或少跟着沾光。
不过,陈公的手段也是了得啊。
他是不是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抛出香饵,让你忍不住吞下,最后只能跟着他走。
文君侄女才十七岁啊,比起她丈夫真是差得太远了。
不过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陈公已经够精明了,未必喜欢自己的妻子多精明,那样太累了,一生娶了荀氏、乐氏两位精明妻子的庾衮有些感慨。
“今日之话,老夫会一字不差带回去。”庾衮拿起一块柿饼,慢慢吃着,说道:“陈公乃重信守诺之人,料无忧也。”
说到这里,庾衮又道:“汲郡为石勒所据后,一些百姓自林虑山南奔,皆与贼人厮杀多年的忠义之士。陈公若不嫌弃,不妨纳之为府兵,给他们一个出路,也了了老夫一桩心事。”
“庾公所请,固难辞也。”邵勋大笑道。
二人随后便转移话题,聊起了汲郡旧事。
说来也奇怪,方才那么重要的事,几句话就结束了。这会谈起不着边际的汲郡见闻,却一直聊到太阳偏西。
庾文君在一旁作陪。
整个过程,她的目光大多落在邵勋身上。
邵勋有时候回望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似有浓情蜜意溢出。
庾衮看了暗暗点头,对邵勋的承诺又多信了几分。
对妻子的爱是假不了的,老庾也是经历过两任妻子的人,如何不懂真心还是假意?
陈公是武人,喜欢直来直去,应不至于玩那些虚情假意。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后,邵勋又在府中置宴,招待庾衮及其随从。
庾衮也不客气,席间言笑晏晏,并在邵府留宿一晚,第二天才走。
送走庾衮后,邵勋暗暗松了口气。
庾衮代表了谁,他很清楚。
只要他身后的那些人忍了这次,不闹腾,豫州就翻不了天。
而这次妥协了,下一次就更会妥协了,毕竟有先例了嘛——破例是最难的。
嘿嘿,温水煮青蛙的战术可以慢慢实施了。
过程肯定不会一帆风顺,定然会有反复,但只要开始施行,就会慢慢显现效果。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甚好。
只是——王老壁灯那边怎么回事?一个月了,还没个说法?
邵勋暗暗猜测,他们莫不是在观察豫兖二州士族的态度?如果这些地头蛇们都接受了,他们就更没有阻拦的动力了?很有可能啊。
妈的,都是一帮奸滑似鬼的家伙。但也就因为奸猾,他们成不了大事。
邵勋得意地一笑,拉着小娇妻的手回家了。
其实,他对妻子是很满意的。
在娘家和丈夫之间,傻乎乎的文君一边倒地倾向于丈夫,整颗心都在他身上。
这让他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娶妻以后,才有了家的感觉。
庾文君每天还用她紧窄、新嫩、温暖的身体,给他的子孙一个家。
接下来,先在家陪老婆,顺便设计一下府兵的职官体系。
朝廷那边有消息后,再把府兵召集起来,操练一番,当众宣布这个好消息。
威望,就是这么慢慢涨起来的啊。
强人的伟力在于集众。
邵勋一直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无上兵法”,堂堂正正,生生不息,压倒一切魑魅魍魉,比阴谋诡计、搬弄是非之类强太多了。
而就在这次会面之后没多久,三月中旬,朝堂上的所谓“争论”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有些事情,他们无法阻止,甚至还不如豫兖士族能反抗。
此事利弊参半,邵勋既然不顾名声一意孤行,那就由他去了。看你以后打到别的地方,当地士族还支不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