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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勋做出这个判断是有依据的,因为就在金正放弃恒水以西打下的地盘,全线退守之后,匈奴大举追击,结果在中人城以西被金正亲自领兵,半渡而击,死伤不下三千,溃散者愈众。
但即便遭遇了如此挫败,刘曜依然下令追击,说明他们也对今年的这场战争厌烦透顶了,想要迅速决出胜负。
于是当机会出现时,他们果断投入了兵力。
对邵勋而言,战机其实也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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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骑兵出现在了望都、蒲阴一带。
当道设寨的晋军只稍稍抵挡了半日,就在匈奴步骑的围攻下溃散。
双方的轻骑在野地里捉对厮杀。
刘曜登上营寨内的高台,仔细瞭望。
由刘征、张曀仆统率的步卒奋勇前进,追击着溃散的晋兵。
双方战士操着大同小异的口音,一方来自常山、中山、赵郡,一方来自渤海、清河、平原,前者是汉兵,后者是晋兵。
激战半日之后,这支断后的晋兵支持不住,溃散而去。
汉兵气势如虹,紧随其后,追杀不休。
双方的骑兵也动手了。
一方想要追击晋军溃散步卒,一方想要拦截。
这两支交战人马的口音就复杂了,汉语、鲜卑语、匈奴语、氐羌语、羯语以及与鲜卑语大同小异的乌桓语。
说汉语的未必在为汉人厮杀,说不定在杀汉人。
说匈奴语也不一定在为刘汉厮杀,事实上来自安平的他们正在迂回包抄刘曜轻骑的侧翼,箭矢顺着北风飘落,正在前冲的匈奴人死伤一片。
不过,最活跃的还是羯人。他们是最卖力的,且因为近战本事不错,负责正面拦截,一手剑盾技艺使得出神入化,与中原长枪大槊骑兵是两种风格。
“这帮羯贼!”刘曜看了有些不满。
改换门庭便罢了,你改门庭之后还这么卖力,就过分了。
刘曜身边的将校看了也纷纷唾骂。
事实上,作为匈奴的奴部,羯人从来没得到过他们正眼相待。
除了身份低微之外,也因为他们的长相、文化与匈奴格格不入。
他们之中,除少数人与匈奴长相接近之外,绝大多数高鼻深目,小部分人甚至还是金发,说的语言也是西域词汇、匈奴词、汉话夹杂混用。
最关键的是,他们信奉拜火教。出征之前,集体跪拜“胡天神”(晋人称呼,即古波斯拜火教的主神阿胡拉·马兹达),不但晋人看不惯,匈奴人也觉得膈应。
“反复无常之辈。”刘曜暗忖:“上党那边还有大量羯人,得想个办法消弭隐患。”
“冲散了!”有将校指着前方的战场,说道。
刘曜放眼望去,却见一片混乱的战场之上,人马交错。双方的马速都慢了下来,甚至原地踏步,在马背上挥舞着兵器,互相砍杀、捅刺。打着打着,晋军骑兵开始缓缓撤退,向后溃去,匈奴骑兵趁势追击,勇不可当。
刘曜松了一口气,道:“今晚到蒲阴过夜。”
今年的这场战争,实在太煎熬了,从七月打到十月,双方都已精疲力竭——如果从晋军角度来看,则是五月间就开战了,打的时间更长。
没想到,最后决定战争走向的,居然是石勒的神来之笔:以钱财招诱段部鲜卑南下,抄截晋军后路。
战事至此,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唯追击。
将晋军追散、追溃、追死,直到他们再也没有勇气回身作战,彻底收复失地——或许稍稍有点困难,但能收复多少算多少吧。
“走。”刘曜挥了挥手,招呼众将士跟上。
出营之后,亲兵牵来马匹,刘曜一跃而上,从鞍袋下取出一袋马奶酒,仰头灌了几口后,大笑道:“痛快!”
就是这样,就是这个感觉!
喝完酒之后,顿觉浑身血气上涌,好似天神附身一般,有着无穷的力量。
眼前的晋兵,已不再是人,而是一个个草木,可被他轻易砍倒。
“追!”他大喝一声,当先奔出。
亲兵们紧随其后,高呼不已。
雪原之上,匈奴骑兵人头攒动、蹄声如雷,穿过大道、田野、荒原,一路向东。
初七夜,进抵蒲阴。
初十追击至高阳境内。
十一日傍晚,进抵高阳城下,三千平原兵困守此战,不敢出战。
刘曜意气风发,当场遣人联络段部鲜卑,准备夹击晋军。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收到了幽州变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