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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十二月三十日,就是这边的正月十五。”汴梁郊野,又一座佛寺拔地而起,比梁宫建设进度还快,这会正有二人闲聊着。
这是汴梁的第二座佛寺了,一南一北,遥遥相对。
建寺所需人力,乃陈留流民壮丁健妇。
建寺所需土地,由豪族捐赠。
建寺所需钱粮,亦由信徒筹措。
佛教发展的速度,当真令人咋舌。
两人说话间,一尊佛像正被运进寺庙内。
佛像身长一丈六尺,金色。项中佩日月光,寓意其变化无方,无所不入,故能化通万物,而大济群生。
有些信徒跟在旁边,燃香行走——自汉以来,燃灯、燃香、散花已经是礼佛常规手段。
“沙门方士,确实有几分门道。”逢辟叹道:“听闻有方士名‘佛图澄’者,在邺城颇多信众。有富户种花十余亩,每日遣人送至佛前,散花供养。”
“多是不要脸罢了。”曹嶷冷哼一声,道:“佛图澄装神弄鬼,吸引愚夫愚妇,此等手段,吾等不屑为之。”
天师道也有些吸引信徒的小把戏,但都不如佛教多样、精妙、接地气。
再加上天师道最近被打压得很厉害,青州信众屡次起事,死伤惨重,遭到官府厌恶,故更争不过人家了。
别的不谈,天师道教人造反,沙门安抚人心,你说上位者喜欢哪个?
“曹公说得是。”逢辟苦笑道。
二人随意看了一会,便入城了。
当然,说入城不太对,盖因汴梁尚无城门、城墙,真谈不上“入城”,但城区各个里坊却已经划分到位。
两人带着随从,也没乘坐马车,只自北侧正中偏西的金光门所在位置入内,沿着南北向的街道慢行。
街道右侧有个建了一半的庞大建筑:仓城。
途经之时,两人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
仓城内聚集了不少百姓,多为冀州流民中的老弱妇孺。
建梁宫和汴梁城的主力就是流民和俘虏了。去年七月蝗灾,汴梁建设暂停,很多流民被安置了出去,俘虏也被整编出了一支,开往济阴郡单父县,作为屯田军安置下来。
但留下来的仍然很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汴梁城、梁宫的建设会继续,毕竟有那么多流民存在,正适合以工代赈,只是不知这赈济的钱粮从何而来。
“曹公,听闻梁公有意任你为材官校尉,不知……”看了会仓城后,逢辟突然问道。
“确有此事。”曹嶷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左右无事,材官校尉当就当了,还能如何?”
材官校尉归材官将军庾亮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曹嶷的主要工作还是协助庾亮营建汴梁。这是他喜欢的工作,当年广固城的营建他就深度参与了,颇有经验,可提供许多建议。
再者,作为降人,邵勋给他官做是看得起他。降人是不太适合拒绝的,因为会让上位者多想,认为你心怀怨怼。
比起王浚,他可太幸运了。后者家业尽散,三个女儿死于非命,十来岁的儿子不知所踪,而他老曹家人俱在,还有官做,该珍惜珍惜了。
走过仓城后,两人一边南行,一边看。
路右侧基本是梁宫的地界了。
梁宫整体位于汴梁西北部,把沙海囊括于内,沼泽、湖泊、森林、草地、园囿、宫殿俱全,梁公是会享受的。
只不过,现在的宫城与野地无异,可能需要陆续营建很多年,以尽量减缓钱粮压力——当然,你若一口气无偿征发数十万乃至上百万人力,很快就能建好了。
过了梁宫所在范围后,前方是一道浅浅的沟渠,曰“大梁渠”。
此渠西通沙海,东连汴水,方便漕船直入汴梁,运输物资、人员。
另外,大梁渠还可给沙海注水,维持其水体存在,或者充作汴梁积水外泄的河道,故又名“泄城渠”。
此时大梁渠并未真正开挖,只是一道壕沟罢了,上置简易木桥,供行人、车马通过。
过大梁渠后,前方便是类似邺城的里坊居住区了。
一行人直奔尚善坊。
坊墙已经修建了起来,四面有门,把这個住宅区圈在里边。
曹嶷的宅院乃梁公亲赐,位于护夷长史苏恕延宅西边,两家是邻居。
坊门外有数名兵丁值守,这是卫尉陈眕直管的兵马——事实上,整个汴梁内部警备都由卫尉负责。
临入门之前,曹嶷转身看了下对面(西面)的积善坊。
此坊尚未有坊墙,但已有几间宅院建好了,非常气派。
在汴梁建宅并不容易。
相国庾琛在神龟元年发布了“许盖屋宇令”,但真正购地建宅,需得有司派人来查验、核准,最终发放许可文书,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建的。
积善坊最气派的宅子,当属大将军府帐下督刘善之宅。
梁公的舅舅嘛,可以理解。批到了很大一块地,然后自己招募流民,一年时间就粗粗建成了,这会其家人已从许昌搬迁而来。
因无坊墙阻挡视线,曹嶷可以看得很清楚。
坐北朝南的数进宅院,几乎占了五分之一个积善坊,门前立着石狮,挂着灯,穿着崭新衣物的僮仆手持刀棍,百无聊赖地看着黑漆漆的里坊。
不知道为何,曹嶷脑子里突然冒出了“新贵”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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