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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三人皆笑。
「六百多万人、百余万户,已可养得禁军诸营。」杨朗说道:「有此数万禁军、八万余府兵,天子便可令豪族上供。老夫如此解说,殿下可明白大梁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公似是说得简单了些。」邵彦道。
「确实简单了。」杨朗笑道:「但世间方物,究其根底,有时候其实就这么简单。」
邵彦仔细想着。
父亲直接掌控六百余万人,主要拿来养军了,这开销可真是浩大,差不多要一百个人养一个兵了。
其他方面或还有收入,比如苑林、商税、货殖、官田等,但总体而言是远远不能应付开支的,必须要豪族上供,谁让他们手里掌控了千万人口呢?
如果遇到战争、营建等事项,还得在正税外加征或让豪族提供更多的钱粮。
说好听点叫「上供」,说难听点叫「要饭」。
也是在这个时候,邵彦才能深刻理解父亲的不容易。他一介世兵军奴出身,
纵横拽阖,不知道费了多少心神。
很多事光靠打打杀杀是没用的,还得有各种手段。
以前听父亲念「相忍为国」、「夷夏俱安」、「与时俱进」耳朵都快生茧了,觉得很烦,甚至感觉念来念去有些可笑。现在明白了,这都是局势决定的,
每一条都不是随便乱喊的。
「!」马车重重顿了一下,差点把邵彦晃了出去,他赶忙抓紧车壁,然后喊停。
挽马喘着粗气,鼻孔大张,显然也被方才这一顿折腾得够呛。
当然,或许更大可能是天太热了,父亲说「冷血马」比人更难以忍受酷热,
现在看来还真是。
两百护兵同样疲惫不堪,毕竟他们是步行赶路,难受得要死。
邵彦看到前方一个村落,于是下令进村休整。
这里还是军府地界,不归地方管,也就向府兵收税的时候才过来一一府兵一家可以免税,部曲不能,课税时按三十亩计。
行至村口时,遇到两名少年郎乘坐牛车出村,旁边还跟着一群人,似乎是其亲族。
稍一打听,才知道这两名少年都出身府兵勋官家庭,都是正五品上骑都尉,
今日是送两个子弟入汴梁国子学,九月就要开学了,提前去做好准备。
「左骁骑卫府兵手里的功转是真的多」董志羡慕道。
说实话,他父亲和他都没国子学的推荐名额,因为他们既非公卿勋贵,又不是府兵勋官,弄不到推荐信。
这两类人里,公卿勋贵就罢了,毕竟是开国功臣嘛,但府兵勋官也比他们有资格,这就让人感到失落了。
当然,作为瞎巴酋帅之子,董志内心之中还是希望看到勋官子弟入国子学,
然后有机会当官的,因为他们以前都被士族死死压着。
但国子学却给了普通人机会,毕竟勋官是真的可以卖命搏杀得来的。
诸卫府兵打起仗来士气如虹,列完阵后恨不得立刻击鼓进兵,冲上去将敌人砍得落花流水。
遇到以多打少的仗还不乐意,因为功转太少了。
守城战更是弃若嫩履,盖因几乎没什么功转,不如阵列野战,砍他娘的。
董志早就发现这一点了。
府兵特别喜欢野战,铁铠武士正面冲,骑兵侧翼袭扰,骑马步兵迁回绕后,
恨不得将敌人全留下,斩获一定要超过四成,这样才能拿到全功。
这完全就是一群终日计算功转,然后四处寻找敌人开战的杀狂人。
制度的变革,带来的影响真的让人震惊。
邵彦听完之后,心中与有荣焉。
父亲就是靠这一套对抗豪族,而今一步步加固,大势所趋之下,真怀疑还能不能逆转了,因为这十多万开国精兵可都享受了好处啊,若有一天你告诉他们以后没这些好处了,他们很可能会自己挑选愿意支持他们的皇子。
「拜见殿下。」正思虑间,远远走来一群人,齐齐拜倒于地。
远处还有人在呼朋唤友,隐隐传来声音:「陛下的种!快来看!」
邵彦心中升起一股热流,暗道须不能为父亲丢脸了,遂昂首挺胸,举步向前杨朗拈须而立,笑而不语,随即又看向驿道南侧的荀氏庄田。
一路之隔,南北分野,两边泾渭分明,仿佛两个世界。
北边军府地界上,听到今上之子来了,各个呼朋唤友,涌来拜谒。
南边士族庄田中,世家部曲督促着庄客赶紧浇地,似未看见。
联想到天子已度田五十五郡,造册六百余万口,拥骁勇忠贞之士十余万,对天下的改变肉眼接见,壮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