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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寒露不知道,茅草屋里,老奶奶却落了泪,“你说这么好的丫头,怎么遭了这样的罪,要是我们家小雅,哎,也不知道小雅怎么样了。”
“小雅是城里,嫁的又是根正苗红的工人家庭,能有什么事?我说老婆子,你就是想太多了,你这样身子垮了,还怎么回去见小雅?听说小雅给我们生了个外孙女,你不想回去抱抱?”老先生在一边劝着。话锋一转,“这也是小姑娘的心意,你吃了吧,我不饿。”
“四张饼子呢,我哪里吃的完,你不吃我也不吃!”
“好好好,我吃我吃。”
陈寒露在田埂上走着,天乌压压的,鼻尖满是清冷的水汽,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军绿色的身影从远处过来,走得近了,才认出是沈时年……
陈寒露在记忆里回忆里半天,才想起二伯娘家的三表哥是谁?二伯娘是邻村的,那个三表哥是个有名的傻子,听说长得五大三粗,看着是个干活好手,其实十八了大小便还不能自理,平时重活是会干,指哪打哪罢了。
陈寒露一下子被恶心到了,本来陈带娣和孙来福好上了这件事她也不太生气,毕竟不是原主,没什么代入感,现在这个二伯娘说的话还真真是膈应人。她不由地笑了笑道:“这三表哥都十九了,按理说堂姐妹比我合适,要是真这么好,我也不要,留着给二堂姐吧。”
徐芬一听这话就急了,她女儿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傻子,就算是自己家的亲侄子也不行,“你这小妮子怎么说话的?我……”
“妈!”坐在地上的陈带娣听不下去了,心里暗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明明一身狼狈,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却充满希望的看着陈寒露,“露露,我知道你一定能体谅我的,等我嫁给你来福哥,就帮你留意部队里的小伙子,我是你亲堂姐,有好的不会忘了你!”
可别,这就是亲堂姐还直接抢了未婚夫,要是不熟悉的,是不是直接杀人越货啊,这事还没结束呢,就以孙来福的老婆自居了,等结婚了,不知道有多张狂呢,“堂姐这话不用多说了,我还在发烧,没力气多说话。”说着,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朝着李老太走过去。
李老太从陈寒露进屋就一直看着她,她觉得不过一天的功夫,孙女这精气神不一样了。
“露露,你真的想好了?”李老太轻声问。
“露露,你年纪还小,先回家去,这里有我和你奶奶,你要是不愿意,大伯绝对是为你说话的!”一旁的陈大强掷地有声的说,他是个男人,有男人考虑问题的角度,在大部分眼中,孙来福模样周正,当了三年兵,听说已经是什么班长了,过两年还能升,绝对是村里人眼中炙手可热的女婿对象,陈寒露现在没爹没妈的,这样的好亲事就不能错过,他作为大伯,就应该全力帮她。
“大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爸现在没了,妈也走了,我们这一家也就是我自己当家做主了,我自己能做自己的主,不是小孩子了。”陈寒露感激地从大伯点了点头,现在是特殊时期,本来定娃娃亲这种事就是封建四旧,得亏这里是小渔村,革命思想的巨浪到这都变成和煦的春风了,不然作为生产大队队长,立马有人上门批斗他。
陈大强觉得侄女年纪小,考虑问题不透彻,还想再说,被身边的大伯娘用力一拉,话头就断了。
陈寒露做人从来干净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直接对李老太说:“奶奶,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
“好。”李老太裹着一双小脚,拉着陈寒露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她的房间在东侧,是整座老宅采光最好的房间,虽然不大,但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进了房间,李老太在竹摇椅上坐下来,目光沉沉的看着陈寒露道:“你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陈寒露想了想才开口道:“奶奶,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孙来福中意大堂姐,我也不想求着他娶我,我现在没爸没妈,人家看不上我也是正常,我年纪还小,他一年当兵回不了两次家,只怕等不了三四年,这事还是算了吧。”陈寒露斟酌着说话,毕竟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也说不出来多深奥的道理。
李老太目光惊奇的看着陈寒露,没想到这平时不声不响,出了事只会寻死的小姑娘,竟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彻,大家都说孙来福好,可是就一个道理,强扭的瓜不甜,两夫妻结婚了是一辈子的事情,要是孙来福不中意,以后的日子可多难熬啊。这样想着,李老太不由的露出赞许的目光。
陈寒露被李老太的目光看得发毛,心想自己不会露馅了吧,让她这个二十四岁的冒充十四岁的小姑娘说话,确实容易露馅。
过了一会,李老太才拍拍陈寒露的肩膀,柔声道:“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奶奶就怕你转不过弯来,你爸没了,就留下你一个,你要自己争气,别人说破了嘴,你也不会少块肉,少听就好了,陈家三房还需要你自己撑起来。”
陈寒露点了点头,李老太说的话是真心为她好,可是她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二伯一家,念头一转,她抿嘴微笑道:“奶奶,我本来不应该说这话,这年底刚分了粮食,本来要吃一年的,可我妈走了之后,就把粮食都带走了,按理说这亲事本来是我的,现在给了大堂姐我也没有二话,能不能叫二伯家赔我点粮食,就当两清了。”
“这事就该这样,哪能啥便宜都给他家占了!你放心,这事我来说。”李老太拍着胸打包票,拉着陈寒露又风风火火回到了堂屋。
堂屋里,大家都站着,看样子就等着李老太回来说话,李老太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二强的身上,“你侄女大度,这事就这么算了……”
“我就知道三弟家的家教好……”陈二强脸上一喜,这事其实陈寒露答不答应都无所谓,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女,还能胳膊拧过大腿?他要的是他妈的态度,这话一说出来,也就是李老太同意了。
“事情是了了,但是你作为二伯做的事就很光彩吗?想想你亲兄弟,你晚上还睡得着吗?也别欺负你侄女是个小孩子,这件事你们家如愿了,也该拿出点补偿,别的不说了,你自己和孙家说,你们两家各拿出一百斤粮食给寒露,就当退了亲事了。”李老太打断陈二强的话,直接了当的说。
“妈,她一个小孩子哪吃的了这么多?”陈二强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老太。
旁边的徐芬立马急了,“妈,你放心,以后寒露这个侄女我们一定都当亲闺女疼,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说什么粮食的事啊。”
“二弟妹这话怎么说的?可不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就能当亲闺女疼的,你是收拾好了房间给寒露住呢,还是准备好了新衣裳给寒露穿,这随口一说,就把粮食免了,你这嘴巴可真是镶了金的。”大伯母王萍不高兴了,谁不知道老二家的女儿是赔钱货,一个个干得多吃得少,这以后寒露成了她女儿,干活替他家干,吃饭吃不上了就到了自家,那她不亏大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不拿粮食过来,孙来福就别想娶带娣,我倒是看看,我陈家我还能不能当家做主了。”李老太用力一拍桌子,“走吧,别杵在我面前碍眼了。”
陈二强一家显然为了粮食的事情心里不舒服,走的时候个个挂着脸,只有陈带娣昂首挺胸,甚至嘴角带着笑意,她的目的达到了,只要嫁给来福哥,她会过得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好。
“我累了,晚饭端到我房间里吃。”李老太叹了一口气,挺得笔直的背好像一下子矮了下去,一个月内,她接连遭遇了小儿子去世,小儿媳跑了,现在孙女的亲事又闹的全村看笑话,她真的累了。
陈大强扶着李老太往里走,对王萍道:“寒露今晚就在这吃,你做点好的,给她补补身体。”
王萍脸上一僵,很快又点点头说:“知道了。”
陈寒露其实挺尴尬的,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何况前两天她妈跑了,已经在大伯家吃了好几天的饭了,大伯娘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这个时代谁家粮食都不够吃,自家人都得勒紧裤腰带,何况一个外人听听来吃呢,今天中午端过来的番薯丝米汤里还窝着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
陈寒露怀疑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又这样一群逗比的观众,自己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小文艺到底是哪来的!
“沈时年,你怎么在这啊?这大冷天淋了雨可不是闹着玩的。”陈寒露远远的叫了他一句。
沈时年被陈寒露清脆的声音一叫,一下子回过神来,将手里已经打湿的电报纸胡乱塞进自己的兜里,昨天收到了那个自称他父亲寄来的信,张口闭口质问他为什么不回家过年,家?自从妈妈和外婆都去世后,他哪里还有家?那里有后妈,有后妈生的一双儿女的漂亮房子,从来都不是他的家。
回家过年不过是个由头,为了什么沈时年心里清楚的很,不过是为了他妈留下的财产,当初为了往上爬,他的父亲已经主动举报了他妈妈一次,现在她妈死了,还想分财产,他做梦!沈时年咬了咬后槽牙,努力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脸上挂上了吊儿郎当的笑容道:“小丫头片子,叫哥哥知道不?不许叫我名字。”
陈寒露一眼就看出来沈时年的情绪不对,这小伙子昨天从大伯手里接过信的时候就沉下脸了,现在还是正月里,所有知青都被批准回家过年了,就沈时年还留在知青点,这样一想,陈寒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是这是人家的隐私,她也不好多问,笑眯眯的道:“沈时年哥哥,我本来还想去知青点找你,正巧碰上了,还省的我跑大老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