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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咚地一声,他如遭电击,害怕自己弄错了,忙趋身去听她心跳……只是慢,但确实是有了。这一刻从未如此感谢命运,他捧起她的手,紧紧贴在额上念诵:“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但第一声心跳到完全苏醒,简直隔着宇宙洪荒,唯一庆幸的是可以看到她一点一点在恢复,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他想终究是有盼头的,比起之前,一切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废弃的躯壳,留着没有用,炎帝道:“我替你把人安葬了吧,她醒过来看见自己以前的身体被糟蹋成这样,心里会难过的。”
天帝两头都放不开手,挣扎良久方点了点头。究竟是躯壳重要,还是灵魂重要,他也说不清。但他不能走开,但愿长情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他,磨难结束后,还能给他个机会重头开始。
等待是最难熬的,漫漫长夜过去,天边升起微光。当钟楼上第一声钟鸣响起,她终于睁开了眼。
仿佛她只是睡了个寻常的午觉,醒来后他就在身旁。他怕大悲大喜吓着她,勉强克制着,温声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她看着他,眼波平缓,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他有些失望,但并不气馁,没关系,神识回来了,脑子还跟不上,再过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玄师从来都是个自立的人,她调开了视线,撑身打算下地。然而四肢不听使唤了,猛地一崴,几乎从榻上跌下去。
天帝一惊,忙来搀她,安抚着:“你刚苏醒,暂且不急。先调理好了身体,再下地不迟。”
她不说话,低头看自己的身体,仔仔细细端详双手,半晌哑声问他:“我是长情还是兰因?”
这个问题当真很难回答,但天帝答得毫不迟疑,“自然是长情。你不过借她的身体还阳罢了,你有长情的思想,也有长情的记忆。”
她慢慢点头,“但我也没有忘记,当年是你一剑杀了我。”
所以还有什么可辩驳的,她们确实是同一个人,他不停自欺欺人,实在有些可笑。
“陈年旧事就不要再计较了……”他微哽了下,脸上虽笑着,眼底有隐约的泪光。只是什么都不再说了,偏过头,不动声色在肩上蹭去了。
长情仰在枕上调息,很久方长出一口气,“暌违万年,这具身体用起来不那么顺手了。”一面说,一面转过脸来看他,“我还记得四不相给我种尸毒的情形,之后的一切就想不起来了。尸毒入脑,八日而殇,无论你我之前有多少仇怨,你为我换魂,这件事上我必须谢谢你。”
天帝有些尴尬,换魂是事实,但他却觉得受之有愧。其实她最应当谢的是伏城,他为她九死不悔。若没有他及时转移尸虫,靠着一丝执念把她带回牧野,他便是想救她都来不及。可是怎么告诉她呢,她知道后会自责,伏城今生都是她心上的疤。那么自己呢?他感激伏城,但私心他还是有的,他恐惧和不安,害怕她会因这道疤,再也不肯接受他了。
他俯身挨在她身畔,殷切问她:“长情,我们的一切你还记得吗?你吞了混沌珠后,也曾有片刻的神智清明,我们俩的事,你会反悔吗?”
她怔忡着,两世的记忆交错,她都没有忘。
他的话虽然有刻意引导之嫌,但长情对他的感情,自己心知肚明。仇深似海,但爱上之后便山海可平了。她相信他对她是真心的,患难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质,他曾想尽办法救她,甚至为了减轻她的痛苦,让她吃他的肉。自己原本誓死效忠始麒麟,可后来竟然把始麒麟给吃了,她的罪孽不比他少,还有什么脸面执著!
她闭上了眼睛,“我没忘。”
他一怔,孩子般抽泣起来。又来了,堂堂的天帝陛下!
她偏过头,无可奈何,“你哭什么,我忘了你才应该哭。”
他从臂弯里抬起眼来,猩红的眼梢,看上去楚楚可怜。他说:“我是高兴,我以为你会带着兰因的恨,继续折磨我。”
她望着殿顶喃喃:“沉迷过往太累了,我把自己的信仰都吃了,拿什么脸来折磨你。”
他说不,天帝陛下护起短来,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是始麒麟有负你的忠诚,他对你起了杀心,你才会吃了他。况且那时你吞了混沌珠,神智不受控制,这事不能怪你。如今我替你换了魂,不好的事都随着那具身体归于尘土了,你还是干干净净的麒麟祭司。”
她听着,蹙眉叹息:“混沌珠呢?现在还需要截珠盘吗?”
天帝道:“我原想拿四不相炼化的,可惜那具身体被尸虫摧毁了,实在无法保留。既然换了躯壳,混沌珠存在与否都不重要了。”
四不相……提起他,她难免有些愧疚,讷讷道:“是我对不起他,你不要再追究此事了。”
天帝苦笑了下,加诸在她自身的不幸她可以忽略,如果知道四不相的恶行害死了伏城,她还会这么大度吗?
不过这些暂且不去想他,他慢悠悠给她揉搓关节,赧然道:“如今风调雨顺,四海升平,待你身体恢复一些,跟我去碧云仙宫游玩好么?”
他是想让她熟悉天宫的环境吧,只是说得含蓄了些。长情笑了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