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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哪怕知道自己就不应该这么倒吸一口凉气,可礼曹参议还是忍不住,而同样忍不住的却还有者山君。纵使这位小小的高丽王族其实不怎么了解大明的高层人物,但内阁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是明白的,而孔大学士就是有实无名的首辅,他也是知道的。
就这样一位相当于李氏朝鲜领议政的顶尖高官,竟然要作为正使去他们那儿?这是打算干什么?示威吗?不不不,天朝根本就不用示威,就足以让他们噤若寒蝉,可这样的阵仗是不是太大了?
“还没定呢,等定下来之后,我肯定会立刻先告诉你们。”说这话的时候,张寿仿佛是在安慰此时受惊过度的两个人,“这也表明,朝廷对此次你们回归高丽之行非常重视。”
我宁可不要这样的重视啊!
无论礼曹参议还是者山君,此时都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了这样的悲鸣。从前老是觉得大明派来的使节无足轻重,大多数时候也就是行人司的一个行人,再加上六部的一个主事,六品官员而已。可如今大明这边一个超品的伯爵作为副使,还很可能派一个大学士作为正使……
这种强龙就压地头蛇的架势,怎不叫人心惊肉跳?甚至最擅长打听各种八卦消息的礼曹参议,甚至还生出了一个最最阴谋论的想法。
莫不是皇帝用一个最信任的渭南伯张康,兑掉一个不喜欢的孔大学士吗?
也难怪礼曹参议会生出这种无稽的想法,就连孔大学士自己,今日从乾清宫出来时,他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甚至平生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考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一怒之下挂冠而去,以免遭受到同僚们那种极度诡异的凝视。
好在他还没来得及回到内阁去面对更多下属那诡异的目光,就直接被皇帝又派人匆匆请了回去。而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到,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悄然回转了乾清宫。以至于当孔大学士发现人时,一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而大学士张钰从容自若地和孔大学士打了招呼,这才开门见山地说:“之前皇上不过是在部阁大臣中间这么说一说,观一观风色,实则怎么会让孔大学士您亲自出马?”
“之前皇上已经打算好了,由我领衔,渭南伯为副。”
尽管刚刚恼火得几乎想要辞官,可此时真的听见张钰这么直截了当地把真意透露出来,孔大学士还是觉得心里极其不舒服——那是一种自己被排斥的感觉,如果是别人排斥自己,他可以不当一回事,可排斥自己的人是皇帝,那意义就非同寻常了。
因此,刚刚就脸黑的他,此时此刻非但没有恢复正常,反而显得更难看了。好在他迅速调整了过来,尤其是见皇帝施施然走出来之后,他就疾步上前行了礼。
“皇上,之前这是……”
“孔卿,之前吓着你了吧?朕当然不会把你派去高丽,那样的话,坊间那些津津乐道于某些阴谋的家伙,岂不是更加能够大放厥词了?朕想看一看,到底是谁想要看到君相失和,还有就是,想当初废后和那两个小子是自己胡闹,还是有人也在背后煽风点火。”
“所以,委屈你一下,回头就装成火冒三丈和朕置气的样子,在你们出发之前,朕自然会把人选改过来。而此行高丽,当然不在于问罪,也为同时派人去日本做准备。昔日蒙元那么强势都不曾征服日本,朕自然不会自高自大,但是,访查日本却势在必行。”
“除了日本,还有琉球,包括南洋诸国,甚至西洋诸国,这些年那些商船更多的都是去做生意了,和诸国朝廷的接触很少,在很多时候,那里流传的都是太祖和太宗初年,官船远洋的场景,这一次,朕打算好好了解一下天下诸国,当然说不定还要打仗。”
孔大学士见皇帝说着就露出了一丝笑容,若是平常的他一定会抗争,劝谏,但今天他却知道自己不适合说话——因为他很怀疑,如果他此时说什么,那么除非走出这扇门时辞官,否则,皇帝很可能就会把去高丽那件事弄成既成事实!
至于天子此时说去的是大学士张钰……还有其他人听见吗?
皇帝当然没有恐吓的意思,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是在好好说话,摆事实讲道理。他已经从皇家回来的那些船上,知道了西方如今的局势,更知道西面某个大国有许多大船游弋在海上,把持商路,甚至还打算向自己那些船收税。这很显然是一种危险的苗头。
所以,接下来他就从开销、人手以及将来的收益等方方面面,摆出了自己的态度——虽说如今对孔大学士谈不上特别满意,但一而再再而三地按照自己的心意换首辅,用太后的话来说,如此任性的行径,必定会遭到士林相当的反弹,所以他还是决定耐心一点。
而认清现实的孔大学士也渐渐淡定了下来。因此,他不动声色地等待皇帝说完,最后确定这些海外的事务和国内以及自己的权责谈不上什么关系,只要皇帝不是失心疯到派船派兵四处打仗,那就不用瞎操心,他就完全放弃了。
摊上这个当初年纪还小就能把大臣气到吐血的天子,他还能说什么?
于是,他用自己都觉得淡定过头的口气说:“皇上的吩咐臣明白了,总之就这样吧。无论引蛇出洞也好,别的也好,臣都会尽力配合。”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