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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船的燕戈行将长篙猛地向湖底一戳,朝着对面的四象岛大叫一声,原本半躺在船板上闭目养神的沈雪吟掀开盖在脸上的斗笠起身看时,才发现四象岛已经到了。
广袤无垠的湖面上,大小船只往来穿梭,对面岛上的四象城外各色人头攒动——有穿着锦袍的富家公子、有手持双刀的黑面大汉、有蒙着一层黑纱的峨眉派女道姑、有一脸刀疤满身横肉的莽夫、亦有拄着黑铁禅杖的矍铄老僧……
身穿一件紫色长袍,浓眉大眼的岛主顾冷杉已早早地站在城门外,对那些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士抱拳相迎:
“霍大侠风采不减当年,竟越发年轻了!”
“周庄主快快里面请,在下已在府中备下薄酒,为庄主接风洗尘。”
……
“半禅大师别来无恙,快请,快请!”
听到这里,燕戈行摇头疑惑着重复了一句:“半残大师?没看见那老和尚哪里残疾啊?”
此时沈雪吟已经重新戴上斗笠,走到了他的身边,冷冷纠正道:“是半禅大师,禅宗的禅!”
燕戈行摸着脑袋尬笑一声,在一艘大船从身边经过,荡开一条水路后,连忙提起长篙,远远地跟了上去。水面上船只太多,若不跟在这种横冲直撞的大船后面,恐怕直蹭到日落西山也蹭不到近在咫尺的渡口。
站在燕戈行身后的沈雪吟四处张望着,却始终没能在人群中找到江寒的身影,而那些吵嚷不已的各色江湖人士,也没一个在脸上写着“红莲教”三个字。
好不容易蹭到岸边,跳上栈桥将船系在一根已拴了七八条缆绳的木桩上后,燕戈行和沈雪吟一个推,一个拉,将抱着古琴的姑姑拖上了岸。
因为雪澈剑是顺来的,早在靠岸之前燕戈行就从乌篷船上扯下一块碎花布门帘将其裹了起来,如今抗在肩上,远远看去倒像是抗着扁担,专为人挑运行礼的挑夫。
三人挤在人群中从岛主顾冷杉身边经过时,笑容满面的顾冷杉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正欲擦身而过,却听身旁的顾冷杉对着身后的随从高声叫道:“快快,段盟主到了!”
话音未落,自己已经不顾岛主的身份,率先向着渡口冲去,一边向那边跑,一边对着湖中大喊:“段大哥怎么今日才到,想煞小弟了。”
“段盟主?”
燕戈行心下一紧,转身看时,才发现四象海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楼船,此时,正横冲直撞开挡住了航道的大小船只,一时间水里木屑横飞,岸上叫苦不迭。船首主桅上,一张段字大旗正猎猎风响。甲板之上,众人簇拥之下,背着手站在船头那人可不正是澜沧盟主段玉桥。他黑着一张脸,见故人迎来招呼也不打一声,船未靠岸,已从船头一跃而起,虚空走了几步,跳到了脸上堆着笑的顾冷杉身旁。
“段大哥这是跟谁置气呢,把他名字告诉我,今天没他酒吃。”
顾冷杉还在说笑,却听段玉桥冷冷地回了句:“跟十三楼置气呢,你也敢不管他们酒吃?”
顾冷杉笑容僵了一下,复又笑道:“段大哥说笑了,您与十三楼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又哪来的气生。”
“哼!”
段玉桥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顾冷杉,长襟刷地向后一摆,独自向着四象城内走去。生意上仰仗澜沧盟的顾冷杉自不敢怠慢,再不管其他客人,远远地跟上前来。
四象岛上有几处盐泽,几座盐山,盛产食盐,若想卖到缺盐的百越诸国,必要沿洛水南下,经过澜沧盟管辖的水域。
燕戈行压低了帽檐,将走在路中间的沈雪吟向身旁拉了一把,听顾冷杉说道:“段大哥有何难事不妨说给小弟听听,小弟不才,太子身边倒还有几个能说上话的朋友。”
他哪里知道,段玉桥虽早已查明女儿是被十三楼的人掠走的,也曾找朝中做官的朋友去十三楼要过人,无奈那魏九渊一口咬定自己没见过段家千金,摆明了不想放人。既然这样,找他顾冷杉又有何用?不如今日亲自到这四象岛,看看魏九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十三楼里明明已经暗地里放话出来,点名道姓要燕戈行前来救人,那阉人却还装洋蒜,纵是再能忍,也忍不下这夺女之恨的一口恶气。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女儿却是被囚在当初被救回澜沧盟的忘川谷内。
要说自己那糊涂女婿也是该杀,段非烟被掠这么些时日,他竟不上门商量个对策。
可怜,消息闭塞的燕戈行事到如今也没听说过半个字。
要说手眼通天的魏九渊怎会不知道常牧风掠走了段非烟,若是真能引得燕戈行现身,他也乐得装几日糊涂。
“怎么?你认识这个段盟主?”
被拉到路边的沈雪吟心下疑惑,望着段玉桥的背影问道。
燕戈行点了点头,“算是一位不太熟的故人吧。”
若是告诉她自己差点就做了这位段盟主的女婿,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想到此,燕戈行回身四望,却没发现段非烟的身影,在他的印象中那个喜欢凑热闹,像位跟屁虫一样的段家大小姐,本不该缺席这场盛会的。
也好,若是再被缠上了,甩又甩不掉,该如何跟叶姑娘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