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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潇湘……出事了……”仙鹤摇了摇头,低低一叹,“我虽不喜潇湘,有时候却也是敬她的,毕竟……看着如此强大不可侵犯,其实也是个伤心人。”
仙鹤走了后,白夭夭知她有事隐瞒,便摸索着来到窗边,失明之后,听觉倒是较以往敏锐了许许多多。侧耳听去,只觉今日的蓬莱脚步声分外匆匆,显是有特别重大的事发生,不由心中略生慌乱。
稍一思忖,她静静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门。
这一路便寻到了蓬莱仙山的花园之中。
只听得百草仙君语声慌乱道:“潇湘迟迟无法痊愈不是因为方式,而是心魔!我用尽了法子也无法拔除她身上魔气,那魔障极为厉害,若是就此蔓延,天下百姓哪里能抵抗得住!依我看,都不要轻举妄动。潇湘在九重天上已是佼佼者,不过去那雷峰塔下探了一圈便是如此,再去几个小仙,也一样是伤了元神的结果!”
片刻后,天帝才叹道:“如法海所说,是蛟龙之死,让临安失了镇守,再加上水患之中,百姓流离失所阴阳相离,种种因缘际会,才使得雷峰塔下汇聚了至阴的怨念,产生出这样强大的魔障……敌暗我明,这次实在太过被动。”
仙鹤忽然语声沉重地道:“我有事要禀报……潇湘仙子要我转达于天帝,雷峰塔下她已尽数摸了个清楚,几位上仙商议出的对策她也心中有数。潇湘仙子说,她愿为天下守在塔底,她是麒麟之身……万兽始祖,祥瑞的血脉……”
百草仙君怒气冲冲地打断:“荒唐!依她现在的身子,只要出了蓬莱仙山,失了澎湃仙气的滋养,哪里能行得了半步?”
天帝微微一叹,接着说道:“此事哪里有你们想的这样简单,魔障之气,日夜折磨元神,迟早会将人,将仙化为魔族,若非有着强大的意志,如何能度过,一旦成魔,届时更为麻烦……法海说他要去,想必许宣更有这样的心思,可是他们尚在人界,皆是不能……”
仙鹤更是忧心忡忡:“那九重天上,谁人还有这样的本事?”
天帝声音依旧温润如玉:“此事我不过是故意放出些消息,想听听九重天众仙的意见,只是时至今日九重天上居然无人敢应……既然如此,不如还是由我去吧。”
百草仙君急忙反对:“这更是不可了,九重天若实失了您,比魔族入侵还不如!”
天帝似是笑了笑:“我这麒麟之身,也坐不了几日天帝之位了,如此一来,正好教与他们众生平等的道理……”
白夭夭听到此处,终于边向他们走近边朗声道:“我身为妖帝,也肩负着一族的性命。此事追溯起来,也是由我而起,若是要去黑暗之地,永生被困,不若就选在这雷峰塔底,做我的刑场,让我为所犯下的过错赎罪……”
仙鹤一震,花容失色:“夭夭!天帝所说的后果,难道你没听到吗?日夜煎熬,永无边际!”
白夭夭点头,面上是恬淡至极的浅浅笑意:“也唯有如此,我才能在活着的时日,求一个心安,”她摊开掌心,掌中金纹浮动,“我本就是白得了万象令,既然三界中都称为一声妖帝,扛起这样的责任,也是理所当然。”
天帝轻叹道:“你的功力是靠着外物强行提上去的,那魔气的时时蛊惑,我只怕你扛不住……”
白夭夭轻松一笑,黑色瞳仁直直望向天帝:“扛不扛得住,也总得试过了方才能知道。三界如今未安,恐怕还要请天帝稳住局势,对我族人多加照顾。而我,此一去也算是为了化解仙族与妖族之间的嫌隙……还望天帝成全……”
她声音清脆,在此处花园中掷地有声,天帝静静看了她许久,道:“那你去准备吧……我可以对你承诺,自你去后,九重天上仙人都会与妖族中人和睦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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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听得此消息,如被火焚,急匆匆便赶上了蓬莱,正遇到仙鹤神色凄然地在熬制了无草,知他到来,她满脸痛楚:“你回去吧,夭夭今夜便要喝下了无草……她心意已决,不愿见你了。”
许宣的手压在眉心,讽笑连连:“我还是晚了一步……本来该是我的……这了无草,她要喝便喝吧,待我入了雷峰塔,我让法海亲自监督她喝下去!可她怎么敢!娘子她怎么敢先应下此事!”
仙鹤痛声道:“她说,是为了妖族,也是为了苍生……她明日便要入塔。”
“水淹金山,错不在她一人,我亦有责,这事,我定不会让她独扛!”许宣双拳攥紧,目露坚定神色。
仙鹤轻轻一叹:“你待如何?与她同进塔底?那得她肯,你比我更知道夭夭是什么性子……你抢先偷偷进塔?天帝已派驻重兵守在雷峰塔,不允任何人进入,你想要不惊动九重天入塔,是决计不可能的……许宣,只要一牵扯到夭夭,你总是关心则乱……我也不希望夭夭去,但有些事,如今真的已不由你我……”
许宣神色缓缓沉寂下来,看着仙鹤将了无草的汤药倒出,长长地闭了眼睛,随后伸出手去:“让我去吧。情在两颗心中,怎能让她一人做这决定?”
仙鹤看他许久,终是放手。
许宣接过药水,神情复杂,转身朝着客房走去。
在推开房门之前,许宣竟觉自己有些失了勇气,明明许久不见,该是迫不及待的啊……他们怎么会走到如此境地?
以前教她成人时,总盼着她能快些长大,因而将那些事理、人理不分巨细地告知她,可如今……他却想,若她还是那个只知依赖他的小白,该有多好?就让他为她遮去一切风雨,该有多好?
忽有琴音一响,许宣手微微一颤,睁开双眸自讽一笑,将房门推了开来。
房中的她,一身白衣坐在灯下,身影单薄却是笑容安详,或是听见房门推开的声音,抬眸望来,在目光与他接触的一刹,轻声问:“你来了?”
许宣一时失神,目光进入夭夭瞳孔,极深极黑,竟让他如堕泥潭,眼神再也离不开。
他一时心跳如擂鼓,穷尽脑汁想要解释自己为何到来,是该直言自己是来拦阻她的,还是先质问她为何要作此自私决定……
桌上孤灯摇曳,白夭夭却先笑了:“仙鹤姐姐,这把琴今日再抚上,琴音一如往昔,可平白竟又乱了我的心……”
许宣心内刺痛,这才想起白夭夭如今已经看不到了。
他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将手中的药放在桌上,蹲在白夭夭身前,深情地望着她。
白夭夭一无所察,素手轻轻拂过琴弦,唇边是久违的笑意:“我如今还能记起,那时紫宣便是这样握着我的手,教我宫商角徵羽,一遍遍从无不耐之意。他手掌的温度,与九奚山的泉水一般,清冷又温柔……”
他教她的第一首琴曲,就这样在她指尖响起,琴音叮咚,白夭夭眼角滑落晶莹泪光,许宣下意识伸手,却又在她面庞一寸之距停下,心中的钝痛几乎击垮他全部的伪装。
白夭夭依旧甜甜笑着,柔声道:“这千年,姐姐总说我为救紫宣,甘愿牺牲一切。只是姐姐忘了,我曾经最是怕死的,自从相公回来后,我便更加畏惧死亡。若我也去了,这世上岂不留他孤孤单单一人?可若他先我而去,我一人独活,心中剩下的唯有无尽悔恨,悔连累,悔无能,恨难相守,恨历经万苦千辛,却不能白头……其实我并不是那样的深明大义,我也怕自己反悔,怕自己会如以往一样,只要一想起他的孤单便会什么都不顾了……我已经为我的自私犯了太多错,这次,我愿意对不起他,而对天下苍生尽责……便请姐姐喂我喝下了无草,今夜之后,断了这份情,绝了我心中的念想……”
许宣颊边亦有眼泪无声滑落,她在情海和大义之间挣扎徘徊,他又何尝不是?早从千年前的初见,他一直图谋两全,而如今……
或许便让她忘了吧,若自己真成了她的负担,她能绝情断念,又何尝不好?
许宣以小勺盛了了无草汤药递到她唇边,白夭夭感受到药的温度,唇边笑意又深了几许:“天帝前几日问我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烦请姐姐转达,我只要相公生生世世无忧。若苍天有怜,也要助他,保百姓安好,世间长宁……”
如被针直直扎入心脏,许宣微微一颤,小勺倾覆,白夭夭“啊”的一声,手却被他握在手里,听得他低沉苦痛的声音,喃喃问:“夭夭,你真要忘了我?”
他不过只言片语,便已让她方寸大乱、无所适从,她掩着面匆匆起身,撞倒了桌子,汤药流淌了一地,琴也落在地上,琴弦断裂发出铮铮之鸣,而她自己,也是一脸慌张地跌坐在地……
许宣想要上前扶她,她却拨开他的手,不住地往后退去:“相公……不……你走……”
许宣恸道:“你为何要怕我!”
白夭夭失控吼道:“你又为何要来!你明知我不愿见你,却偏偏要令我难堪,令我痛苦!”
许宣既痛且怒:“你瞒着我救法海,却将自己弄成这般田地,如今还要断情,一柄桃木剑不够,你还要将我忘记了吗!夭夭,你自欺欺人,还想将我骗到几时?”
“就算我不告诉你,你早晚也会知道此事。除了此事,你还会知道,我在这里过的有多好,我已经习惯了活于黑暗之中,我可以修炼,可以弹琴,可以听风听雨听花开放的声音!我明明都已经习惯了,可为何,你还是要来……”白夭夭说着说着,便忍不住低头啜泣起来。许宣蹲下身来,平视着她,将她鬓边碎发整理妥帖,声音如千年前那样温柔慈悲:“你看不见,但我可以代替你的眼睛。你没见过烟火绽放的样子,那我就说与你听。那一夜,街头巷尾摩肩继踵,万千焰火将临安染上璀璨,桃花林中,一片盛景,人间至美,不过如此……”
白夭夭捂住耳朵不住摇头,许宣眼眶通红,替她拭去面上泪水,继续缓缓道:“你可是忘了,千年前,我对小白动了心,替她取名白夭夭,我承诺这一世都会护着她,可她偏偏想忘了我。你说,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如西湖之水,白夭夭几乎溺毙其中,直到许宣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她重心不稳,被地上的碎瓷片割伤了手,那疼痛才唤回了她的理智……
许宣执起她的手,细细帮她察看伤口,心痛道:“夭夭,往后我都会小心护着你,夭夭,你要信我,无论是什么,我都能给你……”
“休书你也给吗?”白夭夭冷下面容,那双已经没有光彩的眼睛看向许宣,却慑得他一时噤声,“我已负了天下,你又何妨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誓言,就此两别,今生今世再无瓜葛!”
许宣长长地闭上双眼,不再多言,强硬地将她抱起来放在榻上便转身出去了。
房中蓦然空荡,饶是她眼中本就无处不是漆黑一片,也觉得现在这屋里,空旷的可怕……
白夭夭将自己紧紧环住,埋首膝盖,低低地哭了起来。